第九章 從什麼地方開始,從什麼地方結束(3 / 3)

他們找了個地方落腳。人流跟著湧進車廂,他將她護在角落裏。突然,在人群的夾縫中,他摸索著握住她另一隻垂下去提著通勤包的手。他的那隻手,指尖有些涼,掌心卻是溫熱的,修長的手指覆蓋著她的手,握在掌中。寫意的一絲劉海滑到額前,將右手從他的掌中抽出去,順手換了左手拿包,右手抬上去攏了攏頭發。

裏麵有個乘客臨到開車又慌張著要下去,那人莽莽撞撞地從厲擇良身邊擠過去的時候,寫意看見厲擇良的眉心微微地皺了一皺。

寫意瞄了瞄旁邊擠得滿滿的座位,問:“需不需要找個地方坐下?”她很擔心有人撞著他,或者站久了腿疼。

厲擇良搖頭,“不用。”

“要不你站裏麵,我站外麵?”她提議。

他沒同意。

過了一會兒,寫意又說:“我不怕擠的,我就站外麵好了。”

旁邊有個人聞言看了看厲擇良,又看了看寫意,估計是有些奇怪寫意的這句話—女人保護男人?

厲擇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寫意噤聲。

到了第二站,人更多了,他和她的距離不得不拉近,她的臉幾乎貼在他的脖子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特有的一種氣息,他也有,他那種味道真是魅惑人心。

這個時候,厲擇良的電話響起來,是薛其歸。

他看了下就掐掉了。

不到一分鍾,電話又響了。

還是掐掉。

寫意瞅了他一下。

他察覺到寫意的目光,隻得接了起來,眼眸看不出任何波瀾,隻是連說了三個“嗯”以後就掛掉,那種冷峻的語氣,幾乎能凍住人了。電話掛掉以後,寫意感覺他的身體有些僵硬,臉色霎時白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恢複過來。

“我……”她頓了頓,又說,“我們應該好好談談,所以我一直等你回來。”

吃完早飯的楊望傑回到辦公室裏剛剛合眼休息下,就被尹宵很激動地叫起來。

“望傑,東正集團十分鍾前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單方麵終止合約。”

“單方麵終止合約?”楊望傑從椅子上衝起來。

“東正集團宣布放棄藍田灣計劃,而且不會對藍田灣進行後期投資了。”

“什麼?”楊望傑一愣,“那他們豈不是損失很大。”

“可惜損失最大的還是厲氏。”尹宵說,“這無疑是對厲氏火上澆油,這樣的重創,破產是遲早的事情。”

聽到寫意說的那句話,厲擇良凝視著她,“你想說什麼?”眼眸深不見底。

正好快到站了,廣播裏的女聲機械地報著站名。有人挪動位置,準備下車;有人在招呼著同路的朋友下車,車廂裏開始有些嘈雜。

地鐵漸漸減速,最終停下來,人群又蠢蠢欲動。

她將臉朝遠處挪了挪,在嘈雜的喧嘩中說:“我們……結束吧。”

我們結束吧。

那五個字一出口,仿佛周圍都安靜了下來,那一瞬間,車門打開了。

人潮洶湧。

整個世界靜止得隻有他們兩人。

他站在那裏,有人擦身而過,再次撞到他。但是他一直直挺挺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秒、兩秒、三秒……仿佛天荒地老。

“結束什麼?”他勾起嘴角,愴然一笑。

他們將地鐵坐了一站又一站,眼看人流擠上來又湧下去。不知道站了多久,乘客越來越少,直到他倆這樣站在空曠的車廂中,已經顯得很礙眼。

寫意覺得腿腳都站得發麻了。

她才想起來,他是不能久站的。

“剛才薛其歸不是將所有都告訴你了嗎?”她說,“你坐一會兒吧。”

他不答話,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絲毫不動。

“你要是自己不待見自己,我無話可說。”她說。

他如石化一般,一直盯著她。

寫意別過臉去,“我還有東西還給你。”

她說完垂下頭去,將手伸向手袋,想掏什麼物件,卻在即將拉開手袋拉鏈的時候,他一下子將她的手按住,阻止她的動作。寫意從來沒有見他用過那麼大的力,緊緊地捏住她的手,為的就是不讓她將那件東西掏出來。

她想掙開,擰了一下卻是無法動彈。他五指的指尖,因為用力變成失血的慘白。她用另一隻手去掰開他的手,可惜他依舊死死不放手。於是,他們僵在那裏,形成一個奇怪的姿勢。這一節車廂裏麵隻剩三四個人,似乎是到這裏來旅遊的外地客,有些不解地朝他們看。

許久以後,他終於說:“沈寫意,你不能留一點尊嚴給我嗎?”由於長久沒有說話,他的嗓子有些幹澀,一開口顯得略微低啞。

“為什麼?東正集團為什麼要這麼做?”楊望傑問。

“你有沒有覺得奇怪的地方?”

“什麼奇怪?”

“有人說,曾經,沈寫意在厲氏工作時,是她極力主張與東正的合作計劃。那個時候,她正和厲擇良走得親密,而沈家和東正又是世交。”

“那又怎樣?她可能隻是幫個忙。”

“望傑,你真的沒有串聯起來?藍田灣、輝滬、正源,哪一樣和她沒有關係?你不覺得這完全是她為厲擇良設的一個套?”

楊望傑猛然抬頭,“不可能!”

尹宵又說:“沈寫意讓厲氏與東正合作藍田灣,一下子就要了那麼多錢,讓厲氏前期投資。為了沈寫意,厲氏和輝滬鬧翻。然後在拍賣會後,厲氏陷入資金困境,是她自告奮勇去找正源貸款。若不是這樣,你覺得以厲氏的根基,真的找不到一家銀行貸款?然後將藍田灣斷水的消息放出來,厲氏震蕩,再使正源出來翻臉不認人,最後壓軸出場的是詹東圳,三管齊下,還怕厲氏不倒?”

“不可能。”楊望傑錯愕著,又重複說了一次。

她和孟梨麗交好,是偶然。

她恰好認識詹東圳而已,所以與東正集團的關係也是偶然。

她和朱安槐之間,不過是律師和被告的關係,她隻是想要為那位女性伸張正義,一定還是偶然。

“不可能……”他又喃喃自語了一次,卻是再也沒有上一句有底氣。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早說過沈寫意不是一般的女人。厲擇良害死她父親,害得他們沈家家破人亡,如此的殺父滅門之仇,豈有不報的?”

“可是……她不可能,因為她根本失憶了。她一切都不記得了,怎麼可能去找厲擇良報仇呢?”

“失憶?”尹宵微微張嘴。

“她出過車禍,對過去是失憶的。”楊望傑解釋。

“一切都忘了?”

“不是,好像記得一些,又不記得一些。”

尹宵聽後,怔了稍許,不可思議地笑了,“這種橋段你也相信?有沒有失憶,除了她自己,誰知道?”

“厲擇良,你的尊嚴?”她冷嗤。

“寫晴瘋了以後,你想過她的尊嚴?”

“我父親因你而死,你想過他的尊嚴?”

“我自殺之前,你又可曾顧全過我的尊嚴?”

她瞪大了眼睛,一句一句地質問他,滿目悲涼卻一滴淚也沒有。

“我曾經是那麼敬你愛你,甚至將你視作我人生唯一的依靠,可你是怎麼對待我的?你就那樣活生生地剝奪了我的一切,趕盡殺絕的時候,你皺過眉頭沒有?你有過遲疑沒有?”

以前等不到他的答案,而今要是等到也無濟於事了。

寫意又說:“其實,你誰也不愛,隻愛你自己。”

“所以,你從頭到尾都是演戲。”他淡淡地說。

“是。”

“哦,我都忘記了,你大學時不是你們話劇社的台柱子嗎?這本事就是那個時候練出來的?你讓詹東圳陪你演這麼一出,有什麼代價?”什麼代價讓詹東圳也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態,來報複厲氏?

“和你無關。”

厲擇良忽然冷嘲:“難道沒有讓你嫁給他,或者陪吃陪睡?你不是很善於這個嗎?”

她咬了咬唇,卻又立刻恢複神色,淡然一笑,“厲擇良,再世為人的沈寫意不一樣了,你這樣一點兒也不會激怒我。我和他有什麼協議,不用你操心。”

語罷,她又去拉開手袋,這一回,他沒有再使勁阻止她。於是,寫意輕易地掙開他的手,將那個淺綠色的首飾盒拿出來。

這是那日他給她的戒指。

“厲先生,承蒙錯愛,這東西隻能送還給你。”

地鐵到站,自動門打開,已經沒有人上下了。

她將東西遞給他,他不接。

“我們在一起的這半年裏,你一步一步報複我的時候,有沒有過一絲遲疑?”他問話的時候,凝視著她的雙眼。

他發色淺,襯著皮膚有些白,而那雙眼睛也是淺淺的棕色。可是此刻,眼睛卻變得深不見底,兩邊的眸子似乎著墨一般,要將人的心魄都吸進去。

寫意微啟嘴唇,迎著他的視線,吐出兩個字:“沒……有……”

他聞言,合上眼睛,嘴角微微一抽,竟然笑了笑。

眼眸睜開,滿目悲淒。那樣的神色讓人刻骨銘心。

寫意再一次將盒子遞到他的手邊,他依舊不接。

她輕輕一鬆手,任由東西掉到地上。盒子蓋彈開,那枚六爪的婚戒從裏麵跳出來,蹦了一下,剛好碰到椅子腳的金屬架上,當的輕輕一聲脆響,隨即落到地上,轉了兩圈,滾到一邊。

她轉身,頭也不回地下了地鐵。

戒指落地的瞬間,她從他眼前抽身離去。

他背對著站台,沒有回頭。

不知是不願還是不敢。

他以前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厲擇良感覺害怕,可惜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轉身,如今卻做不到。如果回過身去,看到的仍然是她決絕的背影,情何以堪?

最後一句決裂的話,幾乎撕裂他的心。在她回答他之前,中間間隔的短短一秒鍾,他曾經有一種衝動,寧可舍棄一切東西,付出任何代價,隻要……隻要換一個他想要的答案。可惜,那曾被他深吻過的雙唇,曾噘起嘴向他撒嬌的雙唇,微微一閉一啟時發出“沒有”兩個音後,毀滅了他最為微小的希冀。

小時候的寫意笑起來,右邊有酒窩,左邊沒有,特別是纏著他,“阿衍、阿衍”這樣叫的時候,笑得好像一朵盛開的花。

而今,什麼都沒有了。

地鐵又合上門,緩緩地發車。窗外從站台的明亮,轉換成了一片漆黑,玻璃上映出他的臉。忽然,他就想起那個場景,她說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場景,就是那麼一瞬間,心明似鏡,所有都記起來了。

也是在地鐵裏麵。

他在去B城念高中的時候,就坐過一年地鐵上下學。那天早上,一個女孩牽著她的母親一起擠上車。母親似乎身體狀況不太好,就近的一位小夥子站起來,讓座給女孩的母親坐。

就在女孩牽著母親朝那個座位挪動的時候,一個中年男子卻一步踏過去,“哎喲,這麼舒服的位子居然空著。”

說罷,他迅速坐下,他明明知道是別人讓的座,卻毫不介意地自己爭了去。

女孩說:“那是讓給我媽媽坐的,她閃著腰了。”

“我的腰也閃了。”中年男人不屑地說。

於是,大家有些尷尬。

女孩倔強地咬緊下唇,氣極了卻無可奈何。

母親說:“寫意,算了,媽媽的腰不疼。”

旁邊的人,都是忙著上學上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並不出來說句話。

看見一切的他,從很遠的地方站起來解圍說:“阿姨,你坐我這裏。”

當時,她對他說的人生初識的第一句話是“謝謝,哥哥”。

緣分的意思,也許是從什麼地方開始,便會從什麼地方結束。她和他辛苦地用了將近十年的時間畫了一個圈,最後回到了原點。

厲擇良挪動腳步,才發現幾乎不能移動,雙腿都已經發麻。他艱難地倚著扶手,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他靠在椅背上,仰起頭,很多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她說:“阿衍,要是我做了件會讓你生氣的事,怎麼辦?”

她說:“阿衍,你不許親。”

她說:“厲先生,您這是在對我告白嗎?”

最後那一天,他求婚的時候,她說:“不。”

所以,自始至終,這半年裏,她沒有對他應允過任何承諾。

不一會兒,雙腿恢複知覺後,隨之而來的是令人窒息的疼痛,他緩緩地垂下身,拾起那枚戒指和盒子。厲擇良將戒指完完整整地放回盒子裏,端詳了許久。他靜靜地等著到站,下車,路過垃圾桶的時候,一抬手將戒指扔了進去。

寫意一路疾行,緊緊地咬住下唇,雙拳緊握,不小心碰到迎麵而來的行人的肩膀,也沒有絲毫減緩離開那裏的速度。地鐵已經啟動,她不知道他下了沒有,還是繼續又坐下去。寫意走到街麵上招輛出租車,坐到後排。

“小姐,去哪兒?”司機問。

寫意沒有答話,似乎根本沒有聽見。

“小姐,您要去哪兒?”司機好脾氣地又問了一次。

“啊?”寫意回過神來,“隨便,你繞圈吧。”

這時候,手機響了,是吳委明。

吳委明焦急地說:“寫意,藍田灣……”

“我知道。”寫意打斷他,“替我向喬姐請假。”

“嗯?對了,你怎麼還沒到?又遲到了!”

“替我請假。”她又說。

“好,下午來嗎?”他問。

“暫時請一天,我掛了。”

寫意將手機放回手袋的時候,看到了自己常年帶在手邊的紅色記事本。

她不是大人物,不習慣預先安排好每日的日程,但總怕忘事。所以,但凡有什麼重要的約會或者要事、地址都記在上麵,隨身攜帶。記事本裏麵夾了一張紙,紙疊成了長方形,此刻正好冒了一個角出來被她看到。她深吸一口氣,迅速地將那紙重新夾好。

出租車路過二環路路口的遊樂場大門,遠遠看見有小商販在賣氣球。今天不是節假日,風也吹得涼颼颼的,可是門口依然很熱鬧,好像是什麼小學在裏麵搞活動,一排一排的,穿著校服戴著海軍帽的小朋友,前一個後一個地手牽著手朝裏麵走。

寫意望向窗外,不禁說:“師傅,就在這兒停吧。”

她下車,過馬路,進了遊樂園。那些孩子吵極了,時不時還尖叫,她繞過他們走了進去。她第一個坐的是翻滾列車,整趟車就隻有三個人,她和前麵兩個談戀愛的大學生。火車緩緩開動,隨著一點一點地上升,身體上揚,眼睛漸漸看到上空,她的心也開始懸起來。上升到頂端的時候,火車微微地頓了一下,然後朝下—飛速地下墜。她先是緊緊捏住扶手,眼睛一點也不敢再睜開。

但是當火車整個翻過來的時候,她放開雙臂,閉住雙眼,大聲地尖叫。她從小腦子裏的內耳前庭器比別人敏感,別說這種遊戲,就連出租車也暈。所以,她很少來遊樂園。

她心裏害怕極了。

可是,此刻,她就是要那種恐懼蔓延在心中,把胸腔填得滿滿的,才能裝不下其他的情緒。她旋轉著,放任著自己的尖叫。寫意下來的時候,雙腿都是軟的,整個人處在一種飄忽的遊離狀態。她頭暈目眩地走到角落裏,蹲下來,有些想吐的感覺。

她去搜手袋裏的紙巾,翻了半天沒翻到,於是有些神經質地將手袋倒過來,鑰匙、簽字筆、錢包、手機掉在地上。其中,還有那張紙也從記事本裏掉出來。

疊成長方形的一張宣紙,被她夾在記事本裏好幾個月了。

她怔了怔,拾起來,將那張工工整整地疊了四次的宣紙緩緩展開。宣紙其實有好幾道折痕,新的舊的,交替著。

紙上留著兩行小楷:

十裏平湖霜滿天,寸寸絲斷愁華年。

對月行單望相護,隻羨鴛鴦不羨仙。

那字跡俊雅淩厲,不難看出下筆人的個性,旁邊斜斜歪歪的五個字是她留的:“阿衍啊,阿衍。”

這張紙是她先寫的這些字,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找到,才添了後麵的詩。那年暑假,他們一起看過這部電影。當時她很喜歡,於是叫他幫她記在心上。卻不想隔了許多年以後他仍然記得,居然還寫到了這張紙上。

她在書房裏看到,便起了心偷它。

此刻,寫意鼻子一皺,忍了許久的淚終於落了下來。眼淚滴到紙上,她急忙用手去抹,但宣紙卻是吸水的,淚珠立刻吸附進去,一點一點地洇開,迅速地散了那些墨跡。她轉而去抹臉上的淚痕,卻是越抹越多,越抹越多。最後,一個人蹲在那裏,抱住膝蓋,簡直泣不成聲了。

眼淚止不住地流。那個被她連寫了兩遍的“阿衍”,也隨之緩緩洇染成團。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抽噎著,摸到電話,撥了詹東圳的號碼。此刻的詹東圳正忙得焦頭爛額,他在會議室裏看到寫意的來電,微微一愣,本來正要對董事們說的話,說了一半也放下,退出會議室。

他走到角落,打開接聽。

“寫意?”

“冬冬……”她哭著說。

“嗯,我在。”

“冬冬……”她抽泣,“冬冬、冬冬、冬冬”地一直重複。

詹東圳心裏一顫,他知道她隻是想發泄而已,所以靜靜地等著她一直那樣叫。其實,他也明白,在電話另一頭飲泣的寫意此時心底深處,最想呼喚的那兩個字,並不是“冬冬”。

許久之後,等她哭夠了,詹東圳輕輕地說:“寫意,回來吧。”

“回哪裏?”寫意吸了吸鼻子問,對於寫晴和任姨,她也隻有責任沒有親情。

她一時竟然不知道哪裏才是她的歸處。

小時候,有媽媽的地方是家,回到媽媽的故鄉有姥姥、姥爺的地方是家。後來,到C城念大學,有阿衍的地方就是家。在德國留學,有阿衍的地方還是家。可是,就是那個阿衍,她追著、黏著、胡攪蠻纏地跟著的阿衍,被她放在心裏一次又一次念叨著的阿衍,就那樣滿不在乎地打碎了她的整個世界。

她曾經問他:“那要是我死了,你的心會不會痛?”

時到今日。

無論如何。

他們再不相欠。

寫意,和寫意的阿衍,都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