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之間延續的愛
如意頭兩個月的時候根本不要我,為數不多的母女照裏都是她暴哭的臉。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外婆和奶奶陪著她,晚上睡覺也是,外婆一天,奶奶一天。
我拒絕和她睡。
一兩個月的時候,她整晚整晚地哭鬧,而我本身又剛生產完,老人心疼我,隻在她要吃奶的時候抱過來;後來,如意不吃夜奶了,我也嚐試著和她一起睡,過程都很折磨人。她雖然不哭,但會在驚醒後叫幾聲,一晚幾次,加上我又得定時起來擠奶,壓根兒別想好好睡。在她120多天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安吉五峰山的夜裏,我徹底斷了和她睡覺的念頭。那晚,已經認人的她突然暴哭,我把她安撫入睡後,企圖解放一下我媽,就陪著她睡。這一晚,她索奶四次。最後大家都歸結為我身上的奶香讓她嘴饞。
總之,如意一直不和我睡,包括午覺,我媽和婆婆承擔了大部分的養育工作。我看到一組數據,祖父母與孫輩居住在一起的比例達66.5%,兩者每周見麵次數大於四次的達64%,幫助子女照顧孫輩的老年人比例達66.47%,祖父母甚至被一些媒體稱為兒童早期教育的“第三代父母”。
“隔代教養”在80、90後年輕父母這裏是常態,我甚至沒法想象滿腦子工作的我,如果沒有強大的家庭支持係統該怎麼活下去。而這種隔代教養對於我的父母輩來說,則是一種奢侈—你小時候,外婆、奶奶哪裏有空帶!他們總是這麼說。
突然有一天,如意變得很依戀我,坐在我胸前的背帶裏,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滿眼都是愛。
“她這樣看你,你真的得多疼疼她啊。”我媽和婆婆都看不下去了。
她也會在看到我時無緣無故地笑。我媽和婆婆說:“我們都要逗很久她才笑一下,而你隻要一出現,她就笑了。”
我沒有掌握更多的技巧,唯一的變化,是我開始有點放鬆了。這也是母女間與生俱來的依戀吧?
我和我的媽媽也是。
每次因為工作或者心癢癢要出門住酒店的時候,我都對來做“保姆”的媽媽或是婆婆感到過意不去。如意還沒養成獨自睡覺的能力,媽媽就得陪著她,從而沒法和我們一起吃飯;雖說是出來度假,媽媽卻被拴住腳步,上下午各一次陪睡,隻有晚上我回來後,她才稍微解放一下。我總是趕緊讓她享受一下酒店的泳池和桑拿房,裝作很坦然地說:“你去吧,我能搞定她。”
在酒店大堂采訪完,我的慣例是要一杯酒,當下就把采訪的內容整理成稿,就不用積壓成稿債。而現在,我得趕緊回房間。如果媽媽正抱著如意,我想幫她分擔下—雖然,管孩子本就是我的事。
吃完早餐,離采訪時間還有一小時空當,便和媽媽帶著如意去西湖邊走走,我好給媽媽拍照,讓她沒有白穿好看的衣服。
婆婆、小姨也特地趕來看如意,明知住在酒店吃喝不愁,還是帶來洗好的櫻桃、荔枝,這是一種寵愛的習慣。
朱天心在《擊壤歌》裏寫過,有一天下午,媽媽很高興地回來,說自己和兩條最喜歡的狗狗在山坡上唱了一下午的歌;我也不禁想到《學飛的盟盟》這本書裏,那個習慣采擷、穴居、行蹤像鳥獸的盟盟。
時光流逝,並未消失,而是在三代之間延續。養育孩子,從來都是無條件的,媽媽常開玩笑說:“等你長大了,就回杭州讀書了,也不記得外婆抱著你散步了。”可是,我們不會因此就不愛她,我們愛她也不是為了要她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