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和“媽媽”(2 / 2)

她將這種彷徨描寫得很具體:“想做好一名母親,我必須不接電話,不工作,不顧之前已做好的安排。想要做好自己,我必須任憑孩子哭;為了能晚上外出,我必須在她餓肚子前采取行動,或者把她留在家裏;為了思考其他事情,我必須忘掉她。”

一點都不錯。

你得承認,做媽媽很難,難到讓人持續震驚的地步。

我大汗淋漓地回到家,洗完澡,扒拉幾口飯,開始給女兒喂奶。突然一陣隱隱的痛。我敏感起來,起身洗幹淨手,伸進女兒嘴裏,一摸,牙床硬得很。剛剛躲過了乳頭皸裂、脹奶的痛苦,以為日子開始好過起來了,她卻要開始長牙了。雖然不是每個長了牙的孩子都會咬媽媽,但我依然感到恐慌,仿佛冬日裏的劇痛已經在卷土重來的路途中。

而我也絕不是從一開始就可以在兩個身份間自如切換,如果沒有強大的家庭支持係統的話。也因此,當光鮮的一麵呈現出來後,都有旁人的豔羨和嫉妒:“你能這麼瀟灑,還不是因為家裏有老人搭把手?”

也許是真的,我足夠幸運。而這幸運背後,或許是我足夠努力。我在努力學習和實踐一門“端水”的學問。

“你是全能並具有平衡力的,且無人可取代。”老陳在一次散步中這麼對我說。

聽起來像不像一句恭維?我和老陳的確是這麼互相“奉承”的。我說:“你怎麼那麼厲害,能賺錢,也能換尿布哄孩子。”他說:“別這麼誇我,你就是自己不想做。”那麼,他在誇我的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覺得“你就是自己沒法來做,才不斷鼓勵我”,或者是,陷入自我麻痹中呢?

還沒等我質疑,老陳說:“你看,對內你要協調兩個家庭的關係,要給孩子喂奶、講故事;對外你要寫作,去演講,隔著屏幕處理各種關係。其中省了辦公室租賃費、通勤費,不用給員工付工資,省了奶粉、早教的錢,還能賺零花錢賺名聲,有幾個能比得過你?”

孩子隻是隨著生命規律自由流動,而成為母親的過程卻讓人擁有了更廣闊的視野,為另一個生命負責,和一個新生命共同成長。

卡斯克在書裏嘮嘮叨叨找不到“自我”和“媽媽”的平衡後,也的確說了一句鼓舞人心的話—我很確定,讓我失去自我的那個生理過程也會讓我回歸自我。

我也是。

我既是原來的那個我,又是一名母親。成功扮演一種角色不意味著演砸另一個。比起“由於有了孩子,實在沒辦法,我失去了很多”這樣的人生敘事,我希望我的人生敘事是“當了媽媽後,我的潛能被激發出了千百倍”。

此刻,我正在學著如何為這兩種狀態製定規矩,保護並跨越兩者間的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