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雨繆憑借他的慎重和敏銳,驀然間就對沈月娟刮目相看了。
“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貨?”
“你想要?”
“當然,但首先我得先看看實物。”
“在銀行存著呢,你要想看,就得明天上午,今天眼看天就黑了,咱們趕到銀行,人家也下班了不是?”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魏雨繆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這個攤位。走了幾步,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女主人。而女主人根本沒看他,已經表情平靜地應酬別的客人了。
魏雨繆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就找了一家旅館住下了。他不能不住下。沈月娟這個看似平常的年輕女人見多識廣,相當了得!自己轉行到藍海古玩街以後,天天冥思苦想,意欲早早建功立業,讓過去國企那些老同事老朋友看看自己——我離開你們照樣玩得動玩得轉,而且玩兒得更好更瀟灑!誰比誰差多少?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而沈月娟很可能就是提攜自己走上康莊大道的引路人!
這一夜,魏雨繆心情激動,幾乎沒怎麼睡覺,隻是翻來覆去地思考和咀嚼沈月娟說過的話。信息就是資源,就是財富,就是生活質量。他不僅沒從沈月娟的話裏琢磨出破綻,還對沈月娟由敬佩完全轉為信任了。他有個毛病,一高興就愛給老婆發短信,於是,他一連給老婆發了二十條短信,內容隻是一句話:“我要發財,我能發財!”結果惹惱了老婆,給他回了一條國罵:“媽那X!你吃多了是吧?”
轉過天來,他在年輕女人沈月娟帶領下,確實在銀行看到了那塊田黃石,沒錯,就是在紅帆會所亮相的那塊田黃石。而且,他也看到了鑒定書。這時,沈月娟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談邀請她參加秋拍的事。她說了一句“再讓我考慮考慮”就合上了手機。她問魏雨繆:
“北京嘉德知道嗎?”
魏雨繆連忙說:“知道!”其實,他根本不知道。但自尊心和虛榮心驅使他要這麼回答。沈月娟告訴他,嘉德公司的一個熟人想邀請她參加秋拍,他們知道她手裏有塊像模像樣的田黃石。魏雨繆想到了這可能是個圈套:安排一個人打進一個電話還不是方便得很?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心情緊張起來。因為,事到如今他還是確認沈月娟不會騙他。所以,他非常害怕沈月娟會突然改變主意,拿著田黃石去參加秋拍,讓這塊就要到手的田黃石“煮熟的鴨子又飛了”,於是,他像下命令一樣催促沈月娟:
“簽合同吧!”
沈月娟微微一笑,從皮包裏拿出早已預備好的條格紙和簽字筆,熟練地寫了內容,然後率先簽了名字。魏雨繆接過來一看,購貨合同裏麵赫然寫明:“買假包退”!他心裏便一塊石頭落了地。唰唰唰就把自己的名字簽上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保掯,更讓人信服?
為了取得進一步的信任,沈月娟把身份證複印件、手機號和家庭住址都給了魏雨繆。並且和魏雨繆約定,她還要為他尋摸真品元青花:
“咱玩兒就正兒八經玩兒真品,高仿啊贗品啊全都一邊待著去!”
魏雨繆拿著銀行卡把二百八十萬元貸款打到了沈月娟的賬上。兩個人回頭就在前門大街的全聚德吃了烤鴨。魏雨繆對沈月娟一口下去半杯白酒的海量瞠目結舌。北京姑娘按說都應該文文靜靜才對,怎麼偏偏自己遇上了一丈青扈三娘、母夜叉孫二娘、母大蟲顧大嫂一樣的人物?他看著眼圈緋紅的沈月娟,好心好意地勸了一句:
“女人家,還是少喝酒為好!”
沈月娟“吱嘍”一口又掫了一杯,不以為然道:
“男人女人都一樣,高興的時候就喝兩杯!”
結賬的時候,兩個人你爭我搶,最後是魏雨繆買的單。
回到藍海以後,魏雨繆先是在自己的店門口立了一塊牌子“田黃石有貨”,他想讓古玩街的人們知道,他魏雨繆不是吃幹飯的,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淘來了真品田黃石,要大長自己的士氣;再者,他就給《藝品周報》打了電話,告訴他們,在咱藍海也有田黃石了!如果《藝品周報》報道了這條消息,他就一定要請他們喝酒,因為這等於為他造勢,他下一步的打算是用田黃石參加藍海拍賣公司的秋拍,製造輿論有多麼重要的道理他當然明白!
《藝品周報》的一個叫齊有為的編輯,接到電話以後立即就趕來了。這是個四十來歲、留著齊耳長發,兩鬢已見白絲,有那麼點藝術氣質的中年人,他騎了一輛處處嘩啦嘩啦亂響,唯獨鈴鐺不響、連鎖和車梯都沒有的破自行車。他來到魏雨繆小店的門口以後,隨手把自行車往地上一扔,就抬腿跨進了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