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英雄不死(3 / 3)

段譽與蕭峰兄弟情深,知他心意,是以也不多談這個話題

而是轉而問道:“你不是與小妹子還有曉蕾她們打牌嗎,怎的跑到這裏來。”

其時雀牌已在宋國流行,也將風氣引入大理,氏族貴人,市井富戶,都有所涉獵,木婉清與鍾靈都很是活潑,自從嫁給段譽,嫌棄宮廷生活沉悶無趣,雖不似大宋一樣禮教繁複,那也是嚴肅的很,木婉清私下雖仍有時欺負段譽,可也知他皇權最需維係威嚴,是以隻要麵對列位臣工時,必定站在段譽身後低眉順眼,乖巧聽話,不做有些許逾越之舉,裝得難受至極,尤其段譽為以示對兩女一般愛惜,違背祖製,不立皇後,凡有祭祀或大禮,便是三名嬪妃一同作陪,絲毫做不得玩笑,十足刻板煩悶,可將木婉清二人折磨夠嗆,平日隻得多打牌,幾位貴妃嘰嘰喳喳便是一天,再找些宮女作為牌搭子,每日都能湊得上局,木婉清鍾靈曉蕾(西夏公主的心愛侍女,新修版所加)都很平易近人,與身邊宮女也從無主人架子,因此玩的很是融洽。

木婉清答道:“鍾靈早就睡啦,這是我同曉蕾說話兒,發現你又沒來尋我們中的哪個,必定是又在夜裏幹些什麼批閱奏折的悶事,是以怕你累壞了,我本是不願來瞧你這個呆子,不過玩牌輸了,隻好來瞧瞧你,罵你兩句讓你早點休息。”說到最後還是露出關切之意,段譽心裏明白,微笑著說:“我知道啦,婉妹,你先坐下,大哥一路有不少有趣的事兒,讓他慢慢說給你聽。”蕭峰意會是不願使木婉清知道段延慶到來通知西夏軍情的事,是以隻撿著自己一路上的風土人情,鋤強扶弱的事情說給木婉清,木婉清經已在宮中裹足半年,沒什麼機會出入江湖,一聽這些事情分外有興趣,又轉臉跟段譽說:“反正你應承了我,早有一個月時間帶著我們幾個去微服出巡,我是記得的,可不許賴皮。”

段譽苦笑點頭,心中想道:“在過

一段時間,你肚子大了起來,我要你去你也不會吵著去啦。”實際他不知道,木婉清幾人常結伴偷跑出宮,在大理城裏四處遊玩,隻不過不敢呆的太久,總在天黑前匆匆回去,不得盡興,是以很是寄望段譽可以帶她們出去遊曆,以解煩悶。

蕭峰道:“好了,夜色已晚,你倆快快休息吧。”

段譽道:“大哥今日便在宮裏住下吧。”

蕭峰笑道:“已經太晚,我一個粗野莽漢在宮廷四處亂竄,何成體統?我還是回一旁的客店吧。”

段譽還沒來得及開口,木婉清已搶先說:“那怎麼成,你是段郎的大哥,你來了我們家做客,我們不好好招待怎麼成?一會兒我親自給你選一間好房子,讓你安安心心休息,可不許推脫。”

如此這般,蕭峰便在王城住了一夜。

第二日裏,由於昨日喝的十分盡興,加上皇室高床軟枕,蕭峰這一覺睡的很是舒服,臨近中午,有宮女前來幫蕭峰洗漱打扮,蕭峰也做過南院大王,對這些事情司空見慣,也任憑她伺候服侍,隨即問道:“陛下可有什麼安排於我?”

宮女垂首道:“陛下旨意,讓蕭大人稍等片刻,待得朝會完畢,與大人共進午膳。”

蕭峰點了點頭,明白段譽是怕蕭峰在朝會上與自己相見,於禮數應當叩拜,是以讓他隻私下與之見麵,則不需拘禮,也免去許多尷尬。就這般呆了一會兒,有太監前來傳召,將蕭峰引到設宴的前廳,廳內陳設繁華,侍從宮女兩邊站立,一麵大圓桌前,擺了一桌盛宴,段譽居中而坐,木婉清,鍾靈,曉蕾,三女兩邊陪侍,朱丹臣等近臣也在其中,段譽一見蕭峰,起身相迎:“大哥快坐。”

蕭峰道:“這不是尋常巷陌,我一介草民怎敢……”

段譽道:“大哥說笑了,這裏沒有外人,都是自家人,”同時示意兩旁人下去,使氣氛不再那麼莊重,以便蕭峰融入。

朱丹臣見場麵沒什麼話題,首先舉杯笑道:“今日裏收到皇城守衛遞送的字條,可將我嚇了一跳,沒等上朝便來找陛下通稟,誰知陛下比我還要早一步獲悉,我這做臣子的可不稱職,該當罰酒。”說罷一飲而盡,蕭峰也笑了起來:“無妨無妨,是蕭某無禮慣了,這莊嚴皇城竟也橫衝直撞,可也該罰。”說罷也喝了一杯,氣氛登時活絡了起來,一桌人吃了頓其樂融融的飯,雖臣子仍有對段譽的尊崇在,可蕭峰與木婉清三女,皆是至親之人,就沒有多少拘束了,曉蕾在宴席間說道:“蕭大哥,我在西夏可就聽過你的名字,北喬峰南慕容,天下盡知。也知道你是個大英雄,大豪傑,在選駙馬之時隻是見了匆匆一麵,不得領略豪氣,今日看起來嘛……”裝作端詳的樣子瞧了蕭峰幾眼,蕭峰笑道:“看起來如何?”

曉蕾道:“還是南慕容長得帥點兒。”

眾人大笑,蕭峰樣子威武,本也不是清秀俊朗之類,更從未以此自況,聽曉蕾一說,不由得好笑:“又不是選美男做駙馬,要那麼帥有什麼用。”

曉蕾吐舌道:“那是因為我看慕容公子除了帥點以外,別的武功氣度什麼的,可都及不上你,但又不想誇你讓你得意,所以隻能這麼說嘍。”

眾人又是哄笑,曉蕾口齒伶俐,性格鬼馬俏皮,常說些有趣笑話令段譽等人忍俊不禁,也都已經習慣她的說話方式,從沒個正經,鍾靈在一旁道:“要不把你扔給蕭大哥算了,正好這樣譽哥哥陪我跟木姐姐的時間啊,就又多了兩天!”木婉清大羞,斥道:“死丫頭,淨是胡說!”

鍾靈聽了木婉清申斥,撅起嘴巴說:“都有了小寶寶,還裝害羞。”

木婉清道:“鬥嘴我鬥不過你,有孩子怎麼了,等你有了孩子,我天天拉他回我寢宮揍他屁股。”

兩女嘰嘰喳喳鬥嘴不停,惹得大家都是笑聲不止,本來這樣偏於閨房趣事的話題不該在臣子麵前說出,可在場的臣子都是鎮南王府的舊人,鍾靈木婉清未成貴妃以前,便與他們過從緊密,一同出行,都不當是外人,是以雖是把這些家臣聽的麵紅耳赤,她們自己卻未察覺,蕭峰想道:“到底是江湖兒女,來了宮廷還是無遮無攔的,可讓三弟尷尬極了。”瞧著段譽也是滿臉無奈的苦笑,也不去多管她們,心中感激她們在外人麵前都裝的極盡嫻雅端方,一舉一動都得盡合禮數,對於宮廷出身的曉蕾還能適應,木婉清鍾靈學習這些宮廷規矩,著實費了很大功夫,自己親眼見過木婉清深夜仍在背誦祖製禮儀,心底也是十分感動,是以私下裏她們如何胡鬧,便也由著她們了。

中餐以後,眾臣告退,三名貴妃也相約回去打牌,段譽與蕭峰靜默而坐。

段譽道:“大哥,我想你同我想的,也是一樣吧。”

蕭峰道:“我想自然。”

原來之前交談之時,曉蕾說出,得到故國傳信,西夏王駕崩,如今公主與虛竹皆往皇宮奔喪守靈,恐怕要一年半載留在西夏。

這事情若是平常說來,也不過是家裏紅白之事,並不出奇,可是之前段延慶已經說過內情,如何不令二人思慮萬千。

段譽問道:“大哥,你說應當如何,我聽你的。”

蕭峰皺眉道:“我一時也未想出好辦法,以二弟的性子,必定是反對伐宋的,他武功超群,西夏王儲是知道的,若是逼他帶或是教授刺客武功,他定是不從的。”

段譽道:“那他們應該也無法對二哥怎麼樣吧。”

蕭峰道:“二弟他們奈何不了,還有公主呢?”

段譽訝道:“他們應當與二嫂是親生兄妹,不是一母同胞,也是同一個爹爹,怎麼……”

蕭峰歎道:“三弟,你生性善良,就算做了皇帝,也還沒真正遇到權勢鬥爭的醜惡,莫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便是雙胞兄弟,必要時候也是可以犧牲的。”

段譽道:“那他們的確有可能會挾持二嫂以威脅二哥,那可如何是好?”

蕭峰沉吟不語,半晌以後說道:“我去西夏一趟。”

拿起一旁的碧玉酒壺,掀開蓋子一飲而盡,歎了口氣,可惜自己剛要隱退,就不得不再涉足這些是非之中,看來是命中注定,無法更改,二弟性子木訥憨厚,若是真的耍起陰謀詭計,必定不是人家敵手,免不了有性命之虞,自己焉能袖手旁觀?

而段譽一聽蕭峰的話,險些衝口而出“我和大哥一起去”,可馬上想到,此時正是西夏虎視眈眈之時,國不可一日無君,一旦政局混亂,則很容易被敵人趁虛而入,是以硬生生將話咽了回去。

蕭峰對這位三弟很是了解,見他剛才有話未說,便知他想法如何,拍拍他肩:“你如今是一國之君,全國的百姓生活安寧都係於你一人身上,不能以身犯險,因小失大。”

段譽道:“可是大哥你不是要回小鏡湖隱居麼?如此一來豈不是打亂了你的規劃?”

蕭峰正色道:“我與你不同,無牽無掛,性命並不值錢,況且二弟與我情同手足,又在我危難之時,與你一同前來搭救,今日他的事,我怎能不管?”

段譽道:“這樣我也非去不可了!我們仨本就是過命的生死兄弟,若這點義氣都沒有,還做什麼一國之君!”

蕭峰望著段譽,緩緩說道:“你想想,是該首先考慮一國百姓的安危康樂,還是成全你一人的金蘭之義?況且這都是我們推想,未必當真,萬一隻是虛驚一場,也未可知,我閑人一個,就當去西夏玩一遭,不打緊的。”

段譽仔細斟酌,也覺得蕭峰此言有理,便說道:“大哥,你這一去可要萬分小心,真有什麼大事,萬萬要飛鴿傳書於我,我便是傾盡兵力,也要前往搭救。”

蕭峰微笑道:“放心,我有分寸。”

段譽想讓蕭峰再呆一天,但蕭峰覺得事從緊急,不應久待,是以收拾一番便策馬離開,一路北上,往西夏行去。

這一日正趕到江陵地界,此處位於宋境,是大理與西夏之間約半的距離,蕭峰出得城去,走在一片荒郊。

蕭峰打眼不經意間一掃,隻見左近密林之間,一匹赤紅色的英挺駿馬奔馳而來,馬上馱著一名女子,伏在馬背上,似乎經已昏厥,眼見便要摔下來,忙勒停了胯下的馬,雙足一點,飛身過去穩住了對麵馬匹,一探女子鼻息,所幸還有些氣,隻是疲乏脫力,暈厥過去,若是再晚一刻,跌倒什麼山崖石穀之處,恐怕就神仙難救了。

於是蕭峰按她人中幫助刺激精神,促進醒轉,又從自己馬背行李上拿出一袋清水,點點灑在女子臉上,隻見這女子肌膚晶瑩如雪,剔透光滑,水滴灑在上麵,更顯得幹淨玲瓏,不過蕭峰並未對此加以留心,隻是急於救人,過了不久,女子悠悠醒轉。

蕭峰喜道:“你醒啦。”

女子神智尚未完全清醒,仍是昏昏沉沉,但發現這男人笑對自己,且把自己摟在懷中,大驚失色,一下子便清醒了許多。

“你。。。”蕭峰見她神情慌亂,便道:“先別亂動,我給你拿些水,喝些緩緩精神。”說罷便回頭拿水袋,誰知此時女子突然從懷中摸出一柄匕首,直向蕭峰胸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