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月下仇戀(1 / 3)

眼睛黑壓壓一片,音琪感到自己到處見不到光,隻知道有人正抱著她。她知道這個人是依塵。朦朦朧朧地,她睜開了眼,看到依塵,所有的事如潮水一般往耳朵裏灌。她用兩隻手拴緊了他的手臂,喉嚨幹得如同龜裂的田地。即使如此,她還是隻能強撐著祈求他:“依塵,你不要殺我爸爸……求你看在我的份上,千萬不要去傷害他……我爸爸有心髒病了,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放過他吧!我可以用下半輩子給你做牛做馬,我可以替我爸爸抵命,我隻求你饒過他!”

音琪的聲音已經嘶啞成一片,說話的時候不停地喘息,她知道依塵武功高強,複仇心切,所以隻能求他了。

“音琪,你咳了好多血,快不要說話了!”依塵一手抱著她,一手端著水杯要給她喂水喝。

可音琪哪裏喝得下去,兩隻手緊緊地抓著他持著杯子的袖子搖晃:“依塵,我求你了……我需要你一個承諾,千萬不要找我爸爸報仇……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的……我不會再對你提過分的要求了……隻要你不要去找我爸爸!”

“好!我答應你,我不找你爸爸報仇!”依塵看她如此緊張地求著自己,實在不忍再傷她的心了。

“謝謝你,依塵!”音琪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喘著氣,“今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乖,先喝口水吧!”依塵現在心裏已經亂成了一團,還能再奢求她的愛麼。音琪變得聽話了,以往小姐的脾氣都沒有了,隻是靜靜地喝水。

“你感覺怎麼樣了?”依塵用額頭貼著她的額頭,“你好像在發燒!”

“我感覺胸口好緊,好悶,好難受啊!就像要撕裂了一樣!”音琪還在不停地喘息,現在她真的很需要他,“依塵,我拴不住你了!我隻能求你不要去找我爸爸報仇!”

“現在的你讓我很心疼!”依塵看她不停地強調著他們兩人這麼厚重的承諾,心底裏的酸楚就像洪水衝出了河壩一般往上湧。他用下巴貼在她的頭頂,一手還在按摩著她的背,“對不起,音琪,我老是讓你生氣,讓你傷心。我覺得我不是人,我很想讓你幸福!”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音琪不禁地緊緊地揪著他的手,生怕他離開自己,“你會照顧我一輩子麼?”

“恐怕我是做不到了!”依塵咽了一口唾沫,“我要把你交給星痕,他是一個踏實的男人,由他來照顧你,我才能放心!”

“葉依塵,我現在真想殺死你,跟你同歸於盡!”音琪也發出了狠話,“你是不是從來都習慣傷害愛你的人?我真替月忻和月辰難過!”

不知是為什麼,她已經習慣月忻和月辰來傷害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底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月辰。所有牽強附會的殤餘音繞梁般地回旋在他體內,麵對著音琪,他不知該進還是退,在愛情裏,他隻能做個無情人。

“音琪,我們現在一定要這樣說話麼!我很擔心你的狀況啊!”依塵不禁皺緊了眉毛,他實在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和音琪相處,“你現在這副樣子,要什麼時候才能好!”

“我愛你,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你一直是知道的,我求你可以不再對我說這麼傷人的話了!”音琪有點感慨命運作弄她,注定她要選錯人,愛錯人。

“被你愛上,是我負擔不起的罪過!”依塵感到今生是要被這個愛字傷得體無完膚了。

“葉依塵,你已經把我逼得無路可走了!”音琪把額頭貼在他厚實的手臂上,“你要敢再拋棄我,我立刻去死!”

同樣的話,同樣的字眼,同樣的情感,他已經聽了好多遍了,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都是酸楚的心境。依塵看著音琪放軟了身體趴在自己的手臂上,他由衷地感受到她已經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他總認為自己會給身邊的親人造成傷害,他寧願自己孤獨一人,也不願看到身邊的人這樣子受傷。“葉依塵,我要你一生一世都痛苦。我要你身邊愛你的人一個個因你而傷,因你而痛,因你而亡!”諒藍的詛咒如同潮水一般,一遍一遍地在他腦海裏湧起,而且詛咒總是如此靈驗,他注定永遠都活在良心的折磨之中。麵對著音琪的溫柔款款,依塵已經無所適從了。

“音琪,現在我隻想和天獨決鬥!”依塵決定放下一切,說出心中所願,“隻有殺死天獨,我才能為月辰報仇,才能真正救出月慈。你可以幫我麼?”

“你會死的!”音琪不由得淚眼模糊了,救女兒是人之常情,而且月慈是月辰的遺孀,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坐視不管的,她的聲音好似也被淚水沾濕了,“我願意幫你,不過我們說好的,如果我們注定要死的話,我們就一起死!”

“音琪,你實在不該愛我!你比月忻還傻!”依塵把她的身體緊緊地圈在懷裏,感到莫名的無力感和絕望。

“依塵,如果這場劫難後,我們還能活著,那我們就帶著月慈在一起吧!”音琪兩隻手緊緊地按著他的手背,傳遞著她手心的熱度,“如果我們活下來了,你就不能再用任何借口把我推開了!”

“好!”依塵第一次覺得把希望放在那個深淵一般絕望的未來也是一種幸福,“我們約定好。你我還能活下來,我們一起把月慈撫養長大!”

“依塵,這是我們兩人的約定哦!”音琪對這微茫的希望卻充滿了自信,滿腦子又開始幻想了,“到時我就是月慈的媽媽了,我還要給你生很多屬於我們的孩子!我們一家子吵吵鬧鬧的,一定熱鬧死了!”

依塵不再說話了,隻是把耳朵貼在她的脊背上,試圖聽她身體裏的聲音。盡管他的聽覺很靈敏,但總是聽不見她的心聲。音琪沉浸在未來的美好幻想裏,她用耳朵傾聽流過他手臂湧動的血流,永遠也看不到自己天真的幻想變得血淋淋的那一天。

“走,我們去找杜鷹!”音琪站起身來,牽著依塵的手就要走。

“等等!可你的狀況。”依塵拉住了她,“你的病還沒有好呢!”

“沒有關係的,辦法我已經幫你想好了!”音琪聽到依塵這樣在意自己,心裏很安慰,瞬間感覺自己的病好了大半,“時不我待,我們現在就走吧!”

依塵凝神看著音琪這副雨過天晴的笑臉,心裏頭卻還是很沉重。他被她柔軟的手牽著,手心裏蘊藏著一種無形的壓力和注定的傷痛。就這樣,他們又回到了杜鷹的秘密住所。

“杜鷹,我要讓葉依塵和天獨來一場公開的決鬥,就在天網和忍宗所有成員麵前!”音琪滿懷自信地站在杜鷹麵前,一隻手還緊緊地牽著依塵的手,“天獨和葉依塵之間的深仇大恨在私底下解決多沒意思啊,不妨讓更多人一起來見證!”

“音琪小姐,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天獨現在已經繼承了天孤成為忍宗首領。他怎麼會以身犯險,親自和葉依塵決鬥!”音琪的決定讓杜鷹感到一陣吃驚,不過毀滅忍宗確實很符合天網的利益。

“這點就不勞你操心了,我自有辦法遊說天獨入局的!”接著,音琪轉過頭去看依塵,“我請求你幫我訓練葉依塵,好讓他早日打敗天獨,也算替你們天網出了一口惡氣啊!”

“可是……”杜鷹還想問點什麼,卻不由得打住了。

“依塵,看來我們得分開了!”音琪不再理會杜鷹,整個人貼在依塵麵前,“你就待在這裏好好準備吧!”

“但是你……”依塵心裏很清楚這次和音琪分開,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聚上,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被她一根小小的食指掩住了嘴巴。

“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天獨的武功今非昔比,你得用心準備。我在你身邊,隻會影響你,讓你分心!”音琪略帶病色的眼神裏早已填滿了依依不舍,她挺起腳尖,把嘴輕輕貼在他耳畔,“也許我們真的逃不過這一劫,你若是死了,我就下來陪你!”

音琪的語音很低,不想讓杜鷹聽見,但還是在依塵的心底掀起了一種叫作疼痛的波瀾。他緊緊地抓著她的手不肯放,她也很不舍,但還是用力甩開了,便走了出去。她來到銀行保險櫃裏取出了一份文件,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但覺陽光十分刺眼,空氣變成了火焰,燒灼著她的每一顆細胞。

她走著走著,卻發現一個男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音琪小姐,走得那麼急,是要去哪裏啊?”原來是杜鷹尾隨而來。

“杜鷹,你這是幹什麼?”音琪把那份文件往身後一藏,不想讓他看到。

“你從銀行裏取出了什麼東西?你打算怎麼遊說天獨?現在你已經身無分文,你打算拿出什麼值錢的東西坐莊?”杜鷹一步步朝她逼近,她卻隻能一步步往後退,“你手裏拿的該不是你們盛資集團的商業機密吧!”

“你等等!”音琪沒想到心底的秘密這麼快就讓杜鷹給揭穿了,不由得伸出手,擋在他麵前,“你有心思跟蹤我,看我做些什麼,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在葉依塵身上,好好部署,幫他擊敗天獨,一舉殲滅忍宗!”

“音琪小姐,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家族企業的命途來開玩笑吧!”杜鷹伸出手,整個臉都陷得陰沉沉的,“把你手裏的東西交給我吧!”

“杜鷹,你錯了!”音琪不由得皺緊了眉毛,“我手頭上就剩下這一點複印件罷了,如果在這裏被你奪去了,我該拿什麼引天獨上鉤!況且這是我杜家的私事,你沒有權利管我做什麼!”

“你這是在出賣你父親!”杜鷹說這話的時候有點生氣,“就為了一個葉依塵!”

“相信我,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音琪也有點生氣,但更多的是驚訝,她萬萬沒有想到杜鷹會這樣對自己。

“我憑什麼相信你!”杜鷹好像已經立定了腳步,決心不讓她隨意走開了。

“因為能打敗天獨的人隻有葉依塵!”音琪好像永遠能戳中杜鷹的心思,她索性從身後把這份文件在他眼前晃晃,“你也知道像天獨這樣一個忍者是極難對付的,讓他們兩人決鬥是你唯一能一舉擊潰忍宗的機會了。我在賭,你也在賭。你,我,天獨,葉依塵,我們每一個都在冒險。而這盛資集團的商業機密是這場賭局裏最高的籌碼,你說天獨怎麼會不動心贏得這場賭局?”

“很好,你音琪小姐伶牙俐齒,心機深沉。看來我除了幫助葉依塵勝出,別無選擇了!”杜鷹冷冷地看著音琪,“不過我勸你還是好自為之,別玩火自焚!”

就這樣,杜鷹方才讓出一條路走開了。音琪方才鬆了一口氣,不由得把手按在欄杆上喘息,不由得把手袋裏的忍宗令拿出來看了一遍。她小小的年紀,就持有這樣黑道的令牌,委實要承受巨大的壓力,但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為了葉依塵,就感到十分值得。

很快,她又來到市郊的一個廢棄的工廠裏等天獨。他們兩人的交易向來十分詭異,不為人知。就這樣,天獨神秘地出現在音琪麵前,音琪照慣例交出了忍宗令。

“天獨,葉依塵要代表天網與你決鬥,就在所有的人前,你敢迎戰麼?”音琪麵對天獨好似更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揮了。

“哦,杜鷹一直想置我於死地,在他麵前這樣赤裸裸地和葉依塵決鬥,我豈不是很吃虧!”天獨一想到依塵要和他決鬥,雖然感到很興奮,但一想到他們之間的生死戰還附帶了那麼多的鎖鏈,他總覺得自己正在被人拉進一個隨時都可以被淩遲的陷阱裏。

“拿去看吧!要是你贏了葉依塵,上麵寫的都是你的,這裏已經有其中一部分了!”音琪毫不猶豫地把這份文件遞給了天獨,“有了這些商業機密,你們忍宗就可以控製不少大商家,獨霸南鬆市。到時杜鷹一定會知難而退,不會再與你們為敵了!”

天獨一邊審視著這些文件,一邊點頭思考:“這事件太大!恐怕我還得回去和父親商量。不過我想我會接受他的挑戰的。屆時,我會讓人反饋你信息的!”

天獨沒有再多說什麼,要走開時,不由得回頭問她:“音琪小姐,你在這場賭局裏到底充當了什麼角色?我很想知道你到底站在哪一方!好似我和葉依塵誰勝誰負,你都注定虧損!”

“哼,我當然是莊家了!”音琪也還了天獨一個清冷的眼神,“不過更是看客之一,你和葉依塵之間的仇怨,一直來都是天網和忍宗的焦點。你不也一直很想跟他分出個勝負高低麼!我怎麼會不給機會成全你們呢?”

天獨沒有再多問什麼,隻是埋著頭離開了。音琪隻是鄙夷地看著他的後背,感慨道:“果然都是些利益之徒,為了這點錢財,連自己的命都可以拿來賭!”

此時此刻,她蹲了下來,百無聊賴地看著這些被人遺棄的殘垣斷壁。除了等待,她什麼都做不了了。該做的,不該做的,她都做了。如果還有什麼可以想的,那就是月忻和星痕了,她無意中為他們兩人製造了一個戰場,隻是不確定他們兩人廝殺成什麼樣子了……

那一夜,月忻徹夜難眠,星痕也是。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們兩人的眼圈都紅通通的。月忻好似跟不上現代社會的節奏似的,什麼都不會做,想幫他做點什麼,卻一直出錯,隻好讓星痕來照顧她。她好似都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了,可她完全看不穿星痕的心思。

餐桌前,她食難下咽,百無聊賴,每日但聽星痕彈琴作曲,不由得流淚。每過一天,她就感到很著急。她有很多話想和他說,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站到他麵前,卻還是隻能硬生生地咽回去。直到一個深夜,星痕正在靜靜地彈奏《星月曲》。月忻決定不再和他多說什麼了,她手裏緊緊地攥著那柄匕首,放在身後,緩緩地走到他身後。

“月忻,你知道我彈奏的是什麼麼?”現在總是星痕做了開場白。

“是什麼呢?”月忻卻隻能回答得心不在焉了,她的後背已經濕成了一片。

“這是一年前,我和月辰在孤兒院的屋頂一起譜寫的歌曲《星月曲》!”盡管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透露著很深沉的思念。

不過這一次月忻又聽到了月辰這個名字,心裏頭的痛又開始發作,她再也把持不住那柄匕首了,背著星痕把它擱在一個很不顯眼的角落。她再也不敢去碰那冰涼的東西了。

星痕轉過身來看她:“不如我們兩個也來寫一首曲子吧!”

“好啊!”月忻不知道為什麼,回答十分慌張,連忙坐到他身旁。

星痕不慌不忙地遞來了紙筆,在白紙上寫下了“塵音樂”三個字。

“塵音樂!”月忻感到有些吃驚,“這是我們要寫的歌詞名麼?”

“是的,既然有《星月曲》,又怎麼能少了《塵音樂》呢?諒藍這樣傷害月辰,我,音琪和依塵,讓我們四個自相殘害,這兩首曲子算是紀念我們四個殘存的情誼吧!”星痕的語氣裏漸露憂戚,月忻不敢再與他對話了,隻是埋下頭寫了第一行詞。星痕也埋首寫詞,真的和當時和月辰寫詞的情景太像了,不過是換了副人間而已。很快,《塵音樂》躍然紙上:

塵音樂

紅塵亂了迷路人

越挽留越傷悲

遠路看不清

雲海望不斷

情殤深似黃沙

路過別離的溪邊

鏡麵裏的傷痕

折射光影的淚和累

無助的辯白

無情的騙局

明明是個無情人

卻要裝作有情

斷了線的風箏

我們癡癡地牽著

落日的淒涼

隻剩下我一人獨自咀嚼

寫到最後一句,月忻突然停筆了,不想再繼續往下去了,隻是感到眼淚一直懸在眼眶裏。星痕也不想再為這樣的歌詞譜曲了,他完全找不到節奏。因為他每記下一個音符,就會馬上失卻那種感覺。每記下一個音符,他就感到自己丟掉了什麼。不停地丟掉,不停地丟掉,好像是個沒有盡頭的輪回。他真希望有一天,這種傷心的感受可以不再身體裏旋轉。

“星痕,我其實是來殺你的!”月忻直直地站在他麵前,卻是耷拉著腦袋不敢看她。

星痕一點吃驚的表情都沒有,隻是木然地問她:“是音琪叫你來殺我的,都是為了依塵,對吧!”

“你……你早就知道了!”這回輪到月忻驚訝了。

星痕突然衝上來,抓緊了她的手腕,怒目瞪著她的眼睛:“我再問你一次,你究竟是什麼人?諒藍和你是什麼關係?”

“星痕,我求你別問了,你殺死我吧!”月忻的淚水撲簌簌地往下掉,好像是藏了很久一般。

“月忻!”星痕把她往自己跟前拉近,“你給我聽好了,要是音琪和依塵有事,我不會饒了你!”

話一說完,星痕就把甩開了她的手腕,憤憤地出門了。月忻想要喊他,卻一點勇氣都沒有。待她稍稍平複了情緒,便起身去找星痕,卻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她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這座陌生的城市,不知道該去哪裏,也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她的雙腿透支得無力,隻好蹲在路邊的草叢裏。

“月忻,我們又見麵了!”月忻突然有人站在她麵前,抬頭一看,不免失望。

“天獨,你來幹什麼?”月忻低著頭,不願去理他。

“你很想見葉依塵麼?”天獨好似很清楚怎麼挖開她的心思。

月忻站起身來,用冷冰冰的眼睛看著他:“你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