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固在一旁沉聲喝道:“都聽明白了嗎?”
眾軍士如同醍醐灌頂,齊聲大喝:“明白。”
“還有!”蕭雲鶴鄭重說道,“從今天這一刻開始,之後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許對外人提起。包括你們最親的人。這件事情,我想不用我反複強調了。這其中的原因,大家自然能夠明白。而且,說句實在話。這條密道是通入皇宮的,要是誰敢泄露出去,本來也就是自取滅亡。明白嗎?”
“明白!”眾口同聲。
高固心思細密,心想還是我來替大人做一次小人吧,於是說道:“兄弟們都是重信守諾的好男兒,所以,大帥才會這麼信任我們,特意隻挑了我們這些人來。所以,我們切記不可以忘記大帥叮囑的話。今天,我們在大帥麵前發下毒誓吧。抬頭三尺有神明,自有天地為證。”
“好!”眾軍士毫不含糊的都拜倒下來,紛紛發下了毒誓。
這一個重要的工作,算是做完了。蕭雲鶴讓高固領著這些人,各自回房去休息。
大戰在吉,成敗生死難料。他自己也是人,心中也難免有些七上八下。至從重生二次為人以後,已經經曆過一次生死的蕭雲鶴,本來沒有把自己的這條性命當作什麼。但是眼下看來,他的確想好好的再活這一輩子,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大齊王朝,一步步走向沉淪。自己要做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
夜逐漸深了,蕭雲鶴剛剛準備安寢,突然聽到一聲尖利的嘯響,仿佛窗紙被打破,然後聽到‘砰’的一聲,有一個物什釘在了牆壁上。
蕭雲鶴翻身而起,朝那處發出聲響的地方走去。一把匕首插在牆壁上,上麵還紮著一張紙條。
蕭雲鶴取下紙條一看,上麵寫著幾個字:“活著,會來找你!”
蕭雲鶴不由得微微一驚:這是那個黑衣人留下的麼?看不出,他那樣的一個人,寫出的字居然還這麼秀氣飄逸,字裏行間卻仍然透出許多的蠻橫無禮。活著?莫非這樣的事情,還能由我來決定麼?
蕭雲鶴暗自笑了一笑,將匕首和紙條都收了起來,泰然的躺到了榻上。
一夜平安無事,到了第二天早上。
蕭雲鶴讓大家都吃了一陣飽飯,帶上了一些幹糧和飲水,這就準備出發了。看得出,這二十多個將士們,有一半的人昨晚沒有睡好。不管他們是表現得如何的視死如歸,但畢竟都有點本能的害怕死亡,有求生意誌在。所以蕭雲鶴才特意提早將消息告訴了他們,就是讓他們適應這種心境。現在從他們的精神頭看來,情況還算良好。從大家的眼神裏,流露出來的更多的是堅定,畢竟都是從死亡戰場上一路走來的人。
眾人剛剛一腳踏進玄門殿裏,卻看到太上老君和青牛塑像都已經是移開了沒有關閉。蕭雲鶴心想,也許是那個黑衣人,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如何開啟機關吧……
眾軍士們自然是紛紛的驚訝不已。高固依舊打頭,率先進了密道,眾人魚貫而入。
進到下麵的石室裏以後,蕭雲鶴關上了頭頂的機關,帶人沿著密道一路前行。原本以為會遇上那名黑衣人,沒想到一路上半個人影也沒有。軍士們起初都有些驚訝不已,後來也慢慢的適應了過來。
人多了,行進速度未免會變得慢一些。蕭雲鶴掐算著時間,差不多用了三四個時辰,才到達淩煙閣下的那間鐵屋裏。他讓眾軍士們都在這裏稍作休息,吃幹糧喝水補充體力。算一下時間,現在仍然是十月初二的下午,離約定的十月初三寅時初刻,還有好幾個時辰的時間。
時間上比較充裕了。眼下隻希望李晟一行人十分的順利,已經摸到了皇城北苑附近。
淩煙閣在太極宮內神龍殿附近,要想順利到達大明宮還有一較長的一段路程,而且到時候危機四伏隨時可能暴露,這是顯而易見的。今晚子時,楚彥就會率領大軍開始攻城。到那時候,應該就是整個皇城之內最緊張卻又最容易疏忽的時刻。蕭雲鶴讓眾人按捺住性子,安心的休息。隻等天黑,就開始行動。
鐵板房裏說不出的陰冷,蕭雲鶴自己都連連哈著氣取暖。好在人還算多,周圍的溫度稍稍高了一些。
許久以後,高固輕輕的支起了通向淩煙閣的鐵板頂蓋,四下窺探了一眼,回來報道:“天色已黑。”
蕭雲鶴點了點頭,說道:“估摸一下,現在應該是快到了戌時、亥時之間,離楚彥大軍攻城,大約還有一兩個時辰左右的時間。是時候了,高固,你帶著兄弟先躲在這裏,我出去探視一下情況。稍後會回來叫你們的。”
“大帥,還是我去探路吧?!”高固急急的道。
“我去。”蕭雲鶴不容置疑的向上爬去,“我這可不是逞能。皇宮這地方,不熟悉的幾乎能迷路,更別說什麼探路了。我出去看一下情況,馬上回來。”說罷,蕭雲鶴就輕巧巧的從洞口鑽了出來。
四下裏果然已經是一片漆黑。遠遠可以聽見一些士卒馬匹往來奔走的聲音,隱約也能看到一些火把。
蕭雲鶴靜靜的伏了一會兒,讓眼睛適應了這外麵的光線情況。淩煙閣一般都是上鎖的,蕭雲鶴摸到了窗戶邊,打開窗閂用匕首輕輕的挑開了窗戶,揭開了一道小縫,朝外麵看去。
淩煙閣所在的位置,在整個皇宮之中算是比較偏僻的,坐落在神龍殿的後方,離太極宮的核心宮殿武德殿和兩儀殿,還有些距離,所有一般來說人應該不會很多。而且近百年來,大齊的皇帝們都習慣住在大明宮了,太極宮這邊,守備也不如以前那麼森嚴。朱泚那個偽帝,撿了大便宜,自然也是住在大明宮那個無法奢華的地方。
蕭雲鶴靜靜的看了許久,四周沒有一個人。於是將窗戶掀得開了一些,一縱身,輕巧的跳了出去,快步跑到了神龍殿後方。
正在這時,恰好有兩個叛軍軍士從神龍殿旁邊繞走了出來,看來是下了崗哨準備回軍營。看到蕭雲鶴的身影,大聲喝問:“什麼人?!”
蕭雲鶴吃了一驚,但腦子裏靈機一動,飛快的將身子對向了一邊的牆,粗聲大咧咧的道:“自己人!喊什麼喊,害我險些尿到褲子上!”
那兩個軍士略看了幾眼,的確是和自己穿著一樣衣甲的軍士,也就沒作懷疑了,於是嘻笑道:“你小子居然敢在神龍殿後麵撒尿,膽子還不小!”
蕭雲鶴嗬嗬的傻笑幾聲:“喝多了點、喝多了點……”
那兩個軍士笑了幾聲,毫不懷疑的走了。蕭雲鶴險些被驚出一身冷汗,整理了一下心情,繼續四下走走看看。反正有這一身盔甲裝束做掩護,隻要自己的行動不太出格,也不至於引起太多人懷疑。
在神龍殿的西南麵、武德殿的後方,居然有一隊叛軍士兵停留在那裏,離淩煙閣也就幾百步遠。看來這些人還沒有吃晚飯,正有幾個火頭軍提著大木桶子,給他們送來了飯食。
“來來,兄弟們巡哨辛苦了,吃飯了。”那幾個火頭軍倒也還熱情,拿著盆瓢給這數十個人分飯食。那十餘個軍士,看來是例行巡哨,然後固定一個時間和地點吃飯。這時,數十人已經三三兩兩的分散在四方,各自吃著飯食。
蕭雲鶴遠遠的躲在陰影裏看著他們,心裏尋思道:雖然我們能假扮成叛軍士卒,可是一問起詳細的消息,比如說分屬哪一營、哪位將軍屬下,夜間暗號,那就會要全露了餡。不如抓上一個活口,先將這些消息問清楚……想不到我蕭雲鶴在自家院子裏,也有躲躲藏藏的一天,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蕭雲鶴紋絲不動的躲在黑暗角落裏等著,如同蟄伏待擊的獵豹,冷靜而又沉著。
那些人吃完了飯,火頭軍便將木桶盆瓢放上了一張車上推走了。那十餘人又集成了隊列,準備再次開始巡哨。蕭雲鶴悄悄的尾隨著他們,一直快要走到了凝雲閣以前,其中有一人對領頭的說了一句,就朝旁邊閃去。領頭的小校不耐煩的叫道:“就這小子屁事多。快到軍屯了,我們先回去交差了好下崗睡覺,讓這小子自己回去。”說罷,就帶著人走了。
蕭雲鶴的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了一個冷酷的微笑:天助我也!
他跟著那名小卒身後,拐進了一處黑暗角落。那名小卒已經蹲在腳落裏,一聲聲沉沉的悶哼--居然是在大便。嘴裏還在罵道:“他娘的,吃了啥東西,居然拉稀!”
蕭雲鶴皺皺鼻子安靜的躲在暗處,等他完了事出來的時候,從暗處突然一把將他的嘴捂住,隨即一把匕首掠到了他脖子上。
“想活命,就不要亂叫。”蕭雲鶴將手中的匕首一緊,嚇得那名小卒渾身一彈,連連顫著腦袋,表示願意合作。
蕭雲鶴將小卒的手扳了過來,反手一把擰過了他的一條胳膊肘兒將他摁得麵朝牆壁,一腳踏著他的脊背,用匕首拍著他的臉說道:“我問你幾個問題,答得好,饒你性命;隻要敢胡說一個字,一刀下去,人頭落地。”
小卒已經嚇得魂飛天外,隻得連聲說道:“是、是!大爺請問,小人知無不言。”
蕭雲鶴就問了他,是哪一營、哪個將軍手下,全隊有多少人,如果換防巡哨,以及夜間相遇時的口令。包括太極宮內哪處宮殿附近有兵屯、有崗哨,都問了個清楚。小卒倒也還老實,一一如實回答。以蕭雲鶴對太極宮的熟悉程度來判斷,小卒倒是沒有說謊。
最後,小卒驚慌的喃喃道:“大爺的話可曾問完了?小人可以走了嗎?”
“可以。”蕭雲鶴眼睛裏露出一抹陰寒的殺機,冷冷說道,“我親自送你。”
話剛落音,蕭雲鶴的匕首已經在他眼前飛速晃過,小卒喉間的鮮血就噴濺了出來,脖子幾乎就要削斷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