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誅心(2 / 3)

事到如今,蕭雲鶴也清楚的知道,事情果然是十分的重大,急忙追問道:“你是說,武元衡一個人在房間裏悶頭寫畫?你可有進去看過,他寫的什麼東西?”

“事先沒有。”武琦雲悶悶的搖頭說道,“大哥從來不讓我幹涉他公堂的事情,隻要是在辦理公務,都讓我離得遠遠的。後來大哥被帶走的時候,我才進到他的書房裏,卻隻發現一個火盆,和許多灰燼。想來,大哥又將那些寫下的東西,全給燒掉了。那包黑灰我都包在身上了,還剩了幾個殘剩的字跡。大人請看!”

說罷,武元衡拿出了一個青布包,小心的鋪殿開來。一包紙頁燒後的灰燼當中,還偶爾剩了一些殘碎的紙片。蕭雲鶴細心的從中翻看那些紙片,終於在一張小紙片上,看得了大半個還算能夠辨認的字。

這個字,讓蕭雲鶴的心中也莫名的一顫----“皇”。

居然是個“皇”字!

武元衡,寫下這些東西,究竟是想說什麼?他這是在寫信,還是在寫別的什麼東西?為什麼事後又將它燒掉?

再聯係到武元衡今日的表現,蕭雲鶴越發的覺得,事情蹊蹺詭異。而且,武元衡必定是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甚至是不敢說出來的事情,這才蒙冤被抓捕進獄。

以武元衡剛硬耿直嫉惡如仇的性子,還有什麼是不敢說的?

蕭雲鶴的心中,不斷升出許多的巨大疑問來。

武琦雲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神色很是疲憊,休息了許久喘息方定。好看到蕭雲鶴一副枯眉沉思的模樣,也就靜靜的坐在一旁不吭聲,生怕打擾到了他。

半晌已後,尋思許久的蕭雲鶴算是回過了神來,轉眼看了看坐在身邊的武琦雲,對她說道:“你一路辛苦了,先好好歇一歇吧。武元衡雖然被投進了大獄,但隻要本王來了,至少可以保他性命無虞。你也不必太擔心了,事情遲早會水落石出的。”

“嗯,謝謝大人……”武琦雲輕輕的點了點頭,神色卻依舊有些焦慮,遲疑的說道,“其實,我也知道隻要是大人來,大哥定然會安然無恙。隻是,我卻一直隱隱感覺,大哥應該是知道了一些重要的事情。試想一下,雍州刺史之前在華原是與大人打過照麵的,現在仍然有恃無恐的將我大哥抓了起來,這不是明擺著向大人挑釁麼?他一個小小的刺史,怎麼也如此大膽向大人叫板呢?他的背後,會不會有?……”

“嗯?”蕭雲鶴微微一怔,這個小女子居然和我心裏的想法不謀而合,追問道,“說下去。”

武琦雲便繼續說道:“其實我也隻是在猜測……雍州刺史之所以敢如此大膽,他背後會不會是有皇族的人為他撐腰?聯想到大哥殘留筆跡上的那個皇字,我就越發有這樣的猜想。在關內這個地方,皇親國戚多不勝數。以漢王大人如今的威風和氣勢,敢膽與大人對立為敵的人……恐怕不是普通角色。雍州境下,就有兩個大齊的親王:韶王與嘉王。這二位王爺都是當今聖上的弟弟,也就是大人的皇叔。”說到這裏,武琦雲明顯有了一些顧忌。

蕭雲鶴認真地看著她:“繼續說。這裏沒有外人,不必顧忌什麼。”

“是……”武琦雲輕應了一聲。說道,“這兩位王爺,韶王的封邑就在雍州,而嘉王的封邑,在東都洛陽附近。二王關係十分的密切,好像皇帝對他們也十分的照顧。雖然他們很少在大齊的朝堂上斬露頭角,但是在關內一帶。名聲卻是很大。據說……大人之前辦下的那個勳侯房勝德,就是他們地親信;關內一帶的官將,也大多都聽命於這二位王爺。尤其是雍州刺史劉德海,之前就是嘉王府上的一個無名小吏,短短的幾年時間。就被提拔成了堂堂的三品上州刺史。”

蕭雲鶴眉頭一緊,警覺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武元衡追查糧食飛漲一案,直接查到了嘉王和韶王的頭上?這才引火燒身,而且他自己也不敢直言?”

“我也隻是猜測……”武琦雲有些猶豫的說道,“以我大哥的那種性子。隻要是發現了奸人惡人,哪裏有不拿其拿下法辦地。可是這一次,他寧願自己被冤枉辦罪。也不敢將事情的原委抖露出來。我想,一來他可能是知道的確鬥不過這二位王爺,還有可能讓大齊皇室蒙受陰影;二來,他之前是受了大人委托查辦此事,擔心這件事情再查下去,更會給大人帶來一些麻煩和危險。於是……他這才委曲求全甘願蒙冤入獄。”

蕭雲鶴聽完,細細地思索了一陣,緩緩說道:“有可能。”

武琦雲幽怨的看了蕭雲鶴一眼。低下頭去,喃喃說道:“說起來,如果這些事情當真牽扯到皇族,那我大哥……恐怕真的要完了。自古疏不間親,現如今大齊是李家的天下……如果是王爺偶有小過。自然是得饒且饒。到頭來,隻有我大哥這樣不起眼的小吏來當替死鬼了。”

蕭雲鶴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些許報怨和不快,正色說道:“你這是什麼話?現今是李唐江山,但天下是百姓之天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哪裏有寬宥皇親、拉人替罪的道理?武琦雲,你這番話可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我!……”武琦雲的臉頓時變得能紅,又羞又怕地說道,“大人恕罪,我也是一時激憤……我是個女流之輩,心裏沒裝大哥那種濟世救國的宏願。我隻希望,我這個相依為命的哥哥,能夠平安無恙就好……”說到這裏,武琦雲的眼圈有些發紅了。

蕭雲鶴也不忍再訓斥她,輕言說道:“好了,你別想太多,先去休息一下吧。事情我會處理,定然不會讓你大哥有事的。”

“嗯,多謝大人。”武琦雲起身,款款地給蕭雲鶴行了一禮,走出了房間。蕭雲鶴讓驛館的人給她安排了一個房間,讓她暫時安頓了下來。

蕭雲鶴一個人靜靜地呆在房裏,細索起這件事情來。武琦雲雖然是個女流,難得的是和她哥哥一樣,還頗有些睿智和眼光。而且與一般逆來順受的俗女不同的是,她還是個個性率直什麼都敢說的人。如果她所說的是實情的話,那麼,武元衡很有可能是真的觸到的皇族的隱私,眼看著就要侵犯到了他們的利益,才會轟然拉下台的。也唯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雍州刺史會那麼大膽的將武元衡拘押起來,而不顧及他漢王的顏麵。

想來,劉德海背後應該是有二位皇叔在撐腰。嘉王與韶王,也很有可能是導致這一次關內糧價飛漲的幕後黑手。

想到這裏,蕭雲鶴不由自主的長歎了一聲:國家多難,居然連直係皇親都想著發國難財……大齊,當真是越來越腐朽了。嘉王與韶王,是皇帝老頭的親兄弟,是我漢王蕭雲鶴的親叔叔。我哪裏有資格、有本事去跟他們叫板?雖然眼下我名聲雀起也多少有了一些權力……但怎麼說,根基也還十分的淺薄,哪裏能跟他們那種經營多年的王爺相抗衡?再說了,我隻是個過繼的親王,他們則是皇帝的親兄弟呀!……

雖然我沒理由怕他們什麼,真要鬥起來鹿死誰手也未必可知……但是,這個時候將漢王府推上峰口浪尖與宿世皇族對立,值得麼?!而且我是晚輩。與叔輩對抗紛爭,不管情由如何,在外人看來就是忤逆大不孝。這樣一來,整個關內的豪門仕族,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會跟我翻臉作對。剛剛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一點名望和仕人的支持,瞬間就會化作烏有。

蕭雲鶴也很有些苦惱起來……

過了一會兒,門被輕輕敲響。武琦雲地聲音在外麵響起:“大人,我可以進來嗎?”

蕭雲鶴隨口應道:“門沒關,進來。”

武琦雲看來隻是簡單的梳洗了一下,走到蕭雲鶴身前拜了一禮說道:“大人恕罪,剛剛我說的話。實在是大不敬了……”

“無妨,”蕭雲鶴看了這個女子一眼,估計她去而複返肯定是有事情,於是說道,“有什麼事情。坐下說話吧。”

武琦雲卻是依舊站著,眼睛裏一陣星光奕奕,說道:“大人。我倒是想到了一個法子,或許……可以弄清楚這件事情。”

蕭雲鶴頓時煞感興趣的看著她:“說來聽聽。”

武琦雲露出了一個略帶自信的微笑,侃侃說道:“說起來,這件事情的源頭,就在於糧食。關內和東都的許多漕運倉管裏,都是有囤糧公倉地。可是奇怪,為什麼糧價如此飛漲,朝廷卻為何一直沒有放糧賑災、穩定關內糧市呢?所以我猜測。官糧肯定也是被人所控製了。我大哥當時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照這樣追查下去的。大人你想想,有什麼人能夠控製朝廷儲備的官糧呢?”

蕭雲鶴說道:“你的意思是指,那二位王爺?”

“雖然還不能斷定,但是很有可能。”武琦雲繼續說道。“他們通過一些手段,將糧倉轉空。然後私下囤積居奇。準備趁糧道斷絕糧價飛漲的時候,再放出存糧來賣個好價錢,借此發大財。關內一帶,包括國都,現如今糧食價錢都飛漲了起來,想必朝廷也引起了重視。大人深受當今聖上器重,如果請旨奉命到雍州、東都一帶來調糧解荒,皇帝陛下應該是會應允地。這個時候,二位王爺自然會心虛,讓手下人將糧食再暫時放回公倉,以應府大人查看好回去給皇帝覆命。這個時候,二位王爺也就不擔心什麼我大哥刺探到了他們的隱私了,也就沒必要做賊心虛的將他關押起來。我大哥,不是就有救了嗎?”

蕭雲鶴聽完,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行啊,武琦雲。你一個平頭小百姓,居然將皇帝和我們這些皇親國戚當成棋子來戲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