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決心(1 / 3)

蕭雲鶴聽完武元衡的這些話,自己的一顆心也仿佛掉進了冰窯裏。他的腦海裏,就在回旋著那些畫麵:在奉天時。缺藥少糧,唐安公主不幸夭折;要出征收複國都時,如果不是劍南道送來了錢糧,大軍幾乎無法開拔。在這之前,一生享盡榮華富貴的老頭,也不知道多少天沒有吃到山珍海味,甚至是隻能用糙米稀粥半飽度日。如此強烈地落差,加上愛女的夭折、妃嬙被朱亂黨所淫辱。龍廷失手於他人達數月之久,自己或明或暗的飽受指責、唾罵與憤恨……這難保不讓他的心裏有些失衡。同時,老頭又曾多次在臣子們麵前下不來台,不得不自己退讓的兩邊都不得罪,拙劣地玩著平衡。這或許讓他更加意識到了絕對權力的重要性。

老頭再如何不堪。也畢竟是皇帝,容不到自己的尊嚴受到挑釁。容不得自己地利益被欺犯。所有的事情,林林總總全部堆積起來,便如同武元衡所說的那樣,他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在武元衡的意念裏,皇帝是無可取代的。學得文武才,貸與帝王家。如果皇帝都變成了這個樣子,報國又哪裏還有希望?所以,他的拳拳赤子之心,瞬間崩塌。

事到如今,蕭雲鶴也不想追問,武元衡是如何查清這其中的許多事情的了。以武元衡地為人,如果不是十分確定的把握,是不會這樣妄下定論的。蕭雲鶴心裏更加清楚,嘉王與韶王,肯定是暗中給劉德海下了指令,故意留著武元衡不死,借此來向漢王挑釁。要不然,武元衡這樣不入眼的小角色,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蕭雲鶴咬牙切齒的怒喝道:“好歹毒地人!”

“大人不必驚怒。”武元衡依舊淡淡的微笑說道,“我心已死,留這一副皮囊再活下去也沒意思。回到禦史台,我什麼也不會說地,就認了罪伏法,等候處罰便了。大人也不要再提起這其中的曲徑情由,就當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隻是糧稅一案,不要再往二位王爺那邊追查過去了。沒有結果的。這隻是一個陰謀,一個皇帝要斂財的陰謀;同時也是一個圈套----一個從一開始,就指向漢王府的圈套。”

“武元衡……”蕭雲鶴居高臨下的看了武元衡一眼,轉過身來,長聲歎道,“你真讓我失望。”

武元衡無可奈何的自嘲笑了起來:“或許吧。我本就是這樣不成器的人,卻常常自詡滿腹才學想著報效國門。到頭來,卻隻是如同跳梁小醜一般,淒慘收場……”

蕭雲鶴微眯起眼睛,沉沉說道:“就算是皇帝要給個設圈下套,你以為,你就會怕了麼?”

武元衡的身子微微一顫,愕然呆住了。

蕭雲鶴冷哼一聲,說道:“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天下紛亂,民不聊生!若不來個翻天覆地倒轉乾坤的大變革,大齊還不走向腐朽和沒落嗎?你是仕子,你心中隻有效忠皇帝、報效社稷這種根深蒂固的念頭。看到皇帝昏庸荒唐,你便失去了鬥誌和信念。”

武元衡心中驚憂參半,不知道蕭雲鶴後麵會說出什麼來,隻得點頭喃喃道:“是,我承認。但這些,也是無法改變的事情……”

“有什麼不能改變的?”蕭雲鶴謔然一下轉過身來,雙目如刀的看向武元衡,沉聲說道,“我恨不能提三尺劍,為大齊李氏清理門戶!”

“啊----”盡管心中有所預料,武元衡還是蕭雲鶴這種大膽的舉動嚇了一跳,愕然當場。

蕭雲鶴沉聲說道:“縱然背負不孝不悌之罵名,我李……誼,也終將一天要讓大齊的皇權重歸正軌,讓大齊的天下重煥清明,讓天下的萬民,從水深火熱之中解脫出來。你是仕子,你的責任和使命是輔君安邦;而我,蕭雲鶴----我身上奔流著太宗皇帝的血脈!我不會讓大齊的天下從此沉淪、讓大齊百年基業從此煙消雲散,我絕不!絕不!!”

“縱然背負千古罵名,我仍要逆天孤行!”

“縱然遭受千夫所指,我也要讓這一片晴空改天換日!”

武元衡的心,幾乎就要從胸腔裏跳出來,喘著粗氣看著蕭雲鶴,顫抖著嘴唇喃喃道:“瘋了……你肯定是瘋了!”

“我沒有瘋!”蕭雲鶴逼近到他身邊,咬牙切齒般的說道,“你敢說,太宗皇帝在玄武門的那一刻,也是瘋了麼?!”

武元衡的臉已經變得刷白,駭然的看著完全陌生了的漢王,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蕭雲鶴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深長的吐了出來,悠然說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也都聽到了。武元衡,如你所說,我或許是個要逆天的瘋子。你願意……與我一同走上這條逆天而行的不歸之路麼?”

沿著他白晰而輪廓分明的臉龐,緩緩滾落,滴落到肩頭。他渾身一顫,打了個冷戰。

蕭雲鶴靜靜的看著他,然後輕揚嘴角,露出了一個詭異莫測的微笑。

武元衡卻從那一絲笑意裏,品讀出的狂妄、大膽、近乎於瘋狂的自信,和一種揮斥天地舍我其誰的氣概。

“縱然背負千古罵名,我仍要逆天孤行!”

“縱然遭受千夫所指,我也要讓這一片晴空改天換日!”

“你願意……與我一同走上這條逆天而行的不歸之路麼?”

武元衡的心中,不停的回蕩著這句話。一股無形的壓力,讓他全身上下都籠罩在了一種壓抑的氣氛當中,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莫非要……弑君奪位?!!

這個可怕的念頭在武元衡裏炸響!

蕭雲鶴從武元衡略帶倉皇和恐懼的神色裏,理會到了他心中的一些想法。蕭雲鶴平緩了一下語調,輕吐了幾個字:“不過,我不是朱。”

武元衡深吸了一口氣:“那你又能怎麼樣?你不是太子和嫡出,甚至連庶出都不是。隻是個過繼來的親王。”

蕭雲鶴眼角斜瞟了武元衡一眼,冷哼一聲道:“這些,很重要麼?”

“名不正言不順。難道不重要麼?”武元衡也不再顧忌,敞開了心扉直言快語。

“王道,才是關鍵。”蕭雲鶴說道,“千百年來已經無數次證明了,隻有行王道者,才能成功。身份、血統和門第出身,固然是一件而必不可少的外衣。但真正要做大事成就偉業的人。從來不在乎身上這件外衣是否華麗而耀眼。有了這些,或許會在仕途上順暢一點,忝居高位容華富貴更容易一點。倒要想真正主宰一個時代的乾坤、改變一個王朝的命運,這種華而不實的外衣,能有什麼作用?曆史,從來隻在真正的強者手中輪轉;時代,從來隻由真正務實而不顧虛華的人來創造。”

“要想改變眼下大齊地一切。就要逆天而行,不能循規蹈矩畏手畏腳。前怕狼後怕虎,想幹大事又怕被人譏諷評罵;一腔熱血要報國救民,又擔心日後在青史上被人口誅筆伐!----這樣的人,注定隻能碌碌無力荒廢一生。縱然滿腹經綸有經天緯地之才。也隻能帶入黃土遺憾一生。武元衡,我希望你不要做這樣的人。做人,就要立場鮮明誌向遠大,做得徹底一點,終老之時才會無怨無悔。天下利益。高於一切;個人毀譽,值得幾許?!”

武元衡聽完這一番侃侃長談,如同連遭當頭棒喝。幾乎就要暈頭轉向。他愕然的看著蕭雲鶴,喃喃的說道:“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梟雄,還是英雄?……”

“梟雄也好,英雄也罷,這不是我在乎的東西!”蕭雲鶴粗獷的暢聲大笑道,“我隻要去幹我想幹地事情,做我該做的事情。就足夠了!”

武元衡想說話,嘴唇卻在顫抖,於是閉上了眼睛,強力的鎮定心神。

蕭雲鶴的這一番心跡,從來沒有在誰的麵前如前暢快地表露出來過。這個時候。他也終於感覺,將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心裏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

隻不過,他這種痛快,是建立在武元衡的震驚、惶然甚至是恐懼之上的。從出生地那一刻起,武元衡都在被忠君的思想熏陶,潛移默化。當看到皇帝失政、行為心術不端時,他便打從心眼裏感到失落。

蕭雲鶴不同。他從來就是一個心裝寰宇、胸懷天下的霸者。他所想地,是如何經營好這一片大齊的天空。除了江山社稷的利益至高無上,其他的-

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梟雄?英雄?!

他蕭雲鶴,更在乎成王敗寇這樣實際的東西。虛名,讓它留給有需要的人去吧!

場麵一時安靜了下來,幾乎可以聽到二人的呼吸聲。蕭雲鶴的呼吸粗重但是均勻。他就像是俯視森林地雄獅,對身邊的一切冷眼睥睨毫不在乎;武元衡的呼吸謹小低沉而有些緊短不一,就如同受驚了的麋鹿,生怕身邊再有響動。

過了許久,武元衡終於眨了幾下有些酸刺的眼睛,說道:“你是天生地霸者。你的存在,對大齊來說,要麼是令人期待地福音,要麼是潛藏的巨大災難。”

蕭雲鶴微微一笑:“這算是誇讚麼?”

“我不知道。”武元衡搖頭,無奈的苦笑,“之前,我曾無數次的對你進行揣摩,也對你進行過最大的設想。我估計,你最多也就是想著將東宮取而代之……沒有想到,你比我想像的更有野心,更加瘋狂!”

“我不否認。”蕭雲鶴淡然的說道,“我的確是有巨大的野心。但是,我隻會用合理的方式去實現。我說過了,我不是朱,我不會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給更多的人帶來災難,讓大齊蒙受更大的損失。”

“那你如何能夠辦到?”武元衡繼續苦笑,“你不覺得,這很矛盾麼?一個名不正言不順親王,想要得到天下,卻要用合理的方式去取得……矛盾,這太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