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又驚又怒的瞪著蕭雲鶴,張了幾下嘴,說不出話來。
蕭雲鶴露出了一絲微笑:“這些總不是我強辭奪理信口胡說吧?顏詩章和李勉那樣德高望重地忠義之人。在你手上也得不到重用。那個時候,你寧願聽信藍臉鬼陸升的一麵之辭,對顏、李這樣的忠直之人也視而不見。結果最後事實證明了。陸升是奸人是禍害。可你仍然沒有回心轉意來重用顏、李之輩。這說明了什麼?你非但沒有識人的本事,更沒有用人的韜略和自我反省地胸襟。皇城禁苑的時候你應該清醒一些了---尤其是當馬燧親手揮刀將竇文場與王希遷斬殺的時候,你就該明白過來。或許你會怪這兩個奸人在你眼前作祟蒙敝了聖聽---可是你自己回頭想一想,為什麼太宗皇帝就沒有被這樣地小人蒙敝呢?”
“你、你還有臉提太宗皇帝!”老頭死強嘴,忿忿然的罵道,“你欺壓君父謀反叛國,列祖列宗豈能饒你?!”
“你誌大才疏、不學無術、嫉賢妒能、聽信小人、禍害忠良、荼毒子民、禍害社稷、斷送江山!”蕭雲鶴義正言辭的怒聲喝斥,“列祖列宗饒不了的。是你才對!”
蕭雲鶴的每一個字眼,都像一棒巨錘一樣的狠狠砸在了老頭心頭,讓他楚彥身一陣陣驚顫。待蕭雲鶴喝罵完了這一句,老頭居然呆立當場,瞪大了眼睛看著蕭雲鶴。說不出話來。
“從來沒有人敢在你麵前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從來沒有人敢去點醒你。”蕭雲鶴緊皺雙眉目光如刀的看著老頭。語氣平靜地說道,“你自己,也從來沒有反省過自己。所以,你一天天錯下來,一步步錯下來,最終就會要斷送整個大齊的江山。大齊在你的手上,隻會積重難返。你胸無大誌得過且過,明明有更好的局麵卻不去爭取。你這樣的思想和行為,不配忝居帝位。為帝者,就當創不世之基業,造福當代恩澤千秋。你沒有這樣地誌向也沒有這樣的能力。你隻想著自己當著皇帝一天,大齊沒有滅亡就算是能向列祖列宗交待了。試問:太宗皇帝,會放過你這樣不肖地子孫麼?他若是在天有靈,肯定會想一劍將你斬殺,以慰那些為了開創大齊盛世而埋骨青山的英烈!”
“你……你信口雌黃!”老頭額頭流下汗來,理屈辭窮的強強嘴。
“你很害怕,對麼?”蕭雲鶴微微冷笑,平靜的說道,“你沒有想到,有人會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說實話,你這樣的人若是生在太平盛世,當個因舊守成的平庸帝王,還勉強夠格。可是很不幸,大齊經曆了安史之亂後,割據藩鎮已然形成,大齊王朝分崩離析日漸衰落。你偏偏在這時候登上了帝位。內憂外患,沒有一個是你能解決得了的。當初你也曾躊躇滿誌的要振興大齊。可是一番努力遇到失敗之後,你馬上就灰心喪氣自報自棄了。沒有人是為勝利而生的。沒有失敗,怎麼可能會迎來成功?你的性格和秉性決定了,你不能在當今亂世當好皇帝。大齊在你手上,非但無法振興,反而隻會病入膏肓積重難返。一遇到危機,你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逃。朱之亂的時候,嘩變的士卒僅有數千人。國都可是有數百萬百姓,那可都是你的子民!你放棄了幾百萬人被幾千人嚇跑----試問,百姓憑什麼還要繼續信任你、尊重你?這一次,你又跑了。我圍攻三門放玄武門不攻,就是有意要網開一麵。要不然,你以為你能出得了皇城嗎?你以為,義薄雲天的馬燧在皇城禁苑放你走,真的是巧合嗎?我若是派李懷光鎮守那裏,結局會當如何?----你沒有想過這些!完全沒有想過!你隻想著你是皇帝,你是君儀天下威猛無比的皇帝,人人都要對你俯首帖耳惟命是從。你沒有把別人也當作是人;你沒有想過,人人都是有感情的。你從來不懂得什麼叫感恩什麼叫體恤他人。你無能又自私,薄情又自大----人人對你恩至義盡,你卻仍然在嗔怒別人的不忠不義!----我說的這些,你有想過嗎?!!”
“朕、朕……”麵對蕭雲鶴連珠炮似的瘋狂轟炸,老頭顯然是呆愣住了,宛如癡呆了一般。
“一個人格有缺陷、性格有缺陷、能力又不濟的人,就算在市井之中,也會被人所摒棄。”蕭雲鶴搖頭冷笑,“又如何能當得好皇帝?”
老頭已是頭昏腦脹心寒膽怯,心中喃喃想道:怎麼感覺,他成我爹了?!
這一番話罵了出來,壓抑在蕭雲鶴心頭許久的怨怒也宣泄得差不多了,感覺一陣痛快。時局決定心態,要不是自己現在勝利在望掌握了一切,哪裏敢這樣對著皇帝直言不諱?老頭的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紅千變萬化,難堪到了極點。雖然他這個皇帝威武不足,但這麼多年來,還真是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
李誦被馬燧拉著走開了許多,已經聽不太清楚帳蓬裏的說話聲。這個時候,帳蓬裏冷了場卻是明顯的感覺得到。他有些擔憂朝帳蓬走近。馬燧想拉住他,轉念一想這畢竟是人家皇族的人在處理家事。太子去旁聽一下,也是在情在理……
半晌過後,老頭幹咽了一口唾沫,狼狽不堪的怒視著蕭雲鶴說道:“既然朕在你心目中是那樣的不堪,那你殺了朕好了!殺了朕,你取而代之。一了百了,豈不痛快?!”
“如果殺了你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就能讓大齊從此振興,我的確是早就做了,根本不用等到今天。”蕭雲鶴毫不客氣的說道,“直到現在,我也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殺死你。要不然,玄武門不可能暢通無阻,皇城禁苑那裏也能成為你的葬身之地。我不是朱,不會隻顧著眼前的微末利益就不顧一切。更何況,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想讓皇城之中再上演骨肉相殘的慘劇。親情,對於皇族來說最為淡漠的東西,在我心中卻是占據著一塊很重要的地方。”
“笑話!虛偽!”老頭連連冷笑,不停的搖頭。
“我沒讓你相信,也沒想過博取你的理解和同情。”蕭雲鶴冷靜的回擊道,“我隻想讓你看清眼下的形勢,做出聰明的選擇。一個對你自己、對所有人、對大齊天下都有利地選擇。這才是一切事件的核心。時至今日,我希望你能夠像個真正的皇帝一樣,站在更高一點的地方。為大局著想一次。你能不能拋開成見和私念,將是決定一切的關鍵所在。”
老頭眼珠子轉動了一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哈哈,朕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敢殺朕!你害怕天下仕人不放過你,害怕大齊的子民群起反對你!你這個虛偽的野心之徒,將一切從我地手上奪走了,最後還要利用朕。還要朕站出來為你正名----休想!”
蕭雲鶴歎了一口氣,無奈的搖頭:“沒辦法,你就是這樣一個心如針眼的人。我是不該奢望你做出立足於大局的決定的。看來我做地這一切,都是白費了。你根本不會理解我的苦心,也沒有想過這個大齊的天下全局。你實在是太令我失望了!失望!透頂的失望!”說罷。蕭雲鶴就準備抬腳就走,來個欲擒故縱。
“皇兄……請等一下!”李誦掀開闈簾突然闖了進來,將蕭雲鶴擋住。
“誦兒……”
“太子?”
“父皇,剛剛你和皇兄的談話,兒臣都聽到了。”李誦麵色沉寂。十分認真地說道,“兒臣以為……皇兄的話,很有道理。父皇似乎。應該詳加斟酌才是。畢竟這不僅僅是我們的家事,更是事關大齊全局安危地重大決定。這個時候,我們應該拋開一些私人的恩怨和成見,站在天下的立場去看待和思考眼下的問題。我們是李家的子孫,身上流淌著太宗皇帝的血脈。大齊鬧到今天變成這副局麵,我們都應該感到慚愧和自責,不能再讓大齊蒙受災難、讓百姓子民蒙受災難了。到了今天,父皇……請你老人家也放眼看一看大局吧!”
“李、李誦!連你來幫著他指責和數落朕?”老頭還真是有些始料不及。既驚又怒的說道,“你瘋了麼?他是要將為父趕下皇座、將我們父子趕盡殺絕啊!”
蕭雲鶴無奈的冷笑一聲,站在一旁靜默不語。
老頭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相信皇兄……不會幹這樣地事情的。要不然,父皇與兒臣。還怎麼可能活到今天?父皇以為,馬燧真的有那個能耐將漢王擒入國都麼?據兒臣所知。馬燧當時被漢王的忠勇與氣概所折服,曾私下裏決定不要漢王入京了。可是當時,漢王放眼於天下、為了不給大齊帶來內戰損耗,而強力堅持奮不顧死的隨馬燧入京。這份胸襟和膽魄,兒臣著實還是很佩服地。與他相比,我們父子倆是不是眼光太過短淺、胸襟太過狹隘了?我們隻想著維護自己的地位,沒有考慮太多大齊地整體利益。而且,我們的目光和心胸,還在不斷的變淺、變窄。眾叛親離,一步錯,全局亂。時至今日,父皇,我們實在沒有顏麵再忝居皇帝與儲君之位了。不是漢王與天下人負我們……是我們先負了所有人哪!”
蕭雲鶴有些愕然的睜大了眼睛,怔怔的看著那個平常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滿副老實巴交模樣的李誦。
看來,他的確是比皇帝高明、冷靜多了。
老頭也如同見鬼一般,顫抖的手指指著李誦,喃喃道:“誦、誦兒,你被鬼上身了麼?你怎麼能對朕說出這樣的話來?你瘋了?!你讓朕不當皇帝、自己不當太子了,全都讓給這個野心小人麼?將來到了地下,我們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
李誦搖了搖頭,露出一絲苦笑:“對列祖列宗交待的事情,就交給漢王去辦吧!父皇,捫心自問,我們父子倆的確是沒有經綸天下、開疆拓土的膽魄和能力。父皇當皇帝也有好些年了,可是真正幹出了什麼能夠告慰李家祖先的政績了麼?沒有!淮西叛黨的勢力日漸雄厚,河北四鎮乖張不服,天下那麼多的節度使,誰在心裏還把大讓的朝廷擺在第一位?更不用說吐蕃、回鶻那些蠻族了。這些年來,父皇是聞吐蕃之名而心寒,見到吐蕃的使者都要失掉三分底氣。可是漢王卻在西川連敗吐蕃,打得高原梟雄赤鬆德讚丟盔棄甲險些喪命。西南諸蠻從此歸附於大齊不敢再生二心,吐蕃人退居高原隻敢養傷。大齊重奪喪失數十年的西南霸主之位……父皇。在忌憚功高震主的漢王的同時,我們應該感到慚愧、無地自容!漢王,當時是被父皇流放出去的啊!劍南西川節度,局勢混亂戰事頻仍,誰也不願意接手那裏。可是漢王到了以後,不僅僅迅速地穩定了局勢擊退了外辱,還讓西川在短短的幾年之內。成為大齊天下最富有的地域之一。父皇,這種文武雙全經濟天下的才能,我們沒有、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