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鶴一笑:“所以,兵製的改革。勢必與土地的改革同時進行。現今大齊的天下,土地兼並太過嚴重了。舉個簡單的例子,關內雍州之地,七成以上地土地田產集中的嘉王和韶王兩個人的手裏。在那個地方,人人都隻認得嘉王和韶王。不知道朝廷為何物了。這還了得?豪紳巨富們屯集了大批的土地,就會有膽量建起國中之國無視朝廷。長此以往,土地兼並越發的嚴重。地方土豪尾大不掉無視君綱,大齊遲早是會崩潰地。所以,土地改革也是勢在必行。在兵製的改革與土地的改革同時進行,也是一個十分合適地思路。你認為呢?”
“這……壓力和阻力會極其巨大!”李晟驚訝又擔憂的說道,“陛下,你可千萬要三思而後行啊!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天下的豪紳和皇親國戚,都會群起而抵抗;將士們退役分配土地。誰也難保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到時候軍心嘩變、民心生亂、豪紳暴動,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你的擔憂很有道理。”蕭雲鶴說道,“這件事情雖然我想了很久了,但還從來沒有跟別的人詳細提起過,也就是在心裏有這樣的擔憂。不過現在我算是想清楚了。但凡是利於後代千秋的事情。在當時看來勢必損害到許多人地利益,帶來一時的危害。萬事開頭難。我就不行我鐵了心要辦的這些事情,就真的會辦不成。那些豪紳土閥們想鬧事,不妨伸出鼻子嗅一嗅朱雀門前的血腥味;隻要土地改革地過程當中不出問題,退役將士們的事情就好安排;既然能夠安排好他們地後路,他們也沒理由不去安居樂業與家人團圓,過安樂清平的日子。這些事情,環環相扣關係密切,將是一件十分浩大的工程和一場艱苦的戰役。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沒有必勝的信念,那勢必最後落敗。”
李晟深吸了一口氣,點頭說道:“陛下的膽魄……著實是驚人了一些。其實這些問題,許多人都看出來了,可是沒有人敢去觸動。微臣願意誓死追隨在陛下身邊,不管是身先士卒的衝鋒陷陣,還是挺身而出扛起若幹的壓力,也在所不辭!”
“多謝你了,良器。”蕭雲鶴欣慰的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會支持我的。要改革兵製,離不開你們這些扛起了大齊江山的大元帥們的支持。我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要眼睜睜的看著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離開回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可是,這是為了大齊的長治久安著想,不能太顧忌自己的私人情感。我也想劍川軍的兄弟們一輩子都陪在我的身邊,可是……這又會給國家帶來沉重的負擔。所以,這種時候我們要割舍一些自己的情感,從大局出發做出一些自己並不情願的決定。”
“微臣明白的……”李晟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低下頭來有些惆悵的說道,“涇原軍中,也有許多跟隨了微臣數年的將士,甚至有些人,是許多年前與微臣一起投軍的。我們比親生的骨肉兄弟還要親。到了戰場之上,會為了對方而不顧自己的生死。可是隻要皇帝陛下一聲令下,微臣也會黑著臉、冷著心,讓這些老兄弟們都回家種田當良民去!他們有什麼怨言、有什麼不滿,就衝著微臣來吧!”
蕭雲鶴走上前來,握住李晟的雙手:“謝謝你,良器。我代表大齊,真心的感謝你!”
“食君之祿為君分憂,這都是微臣份內之事,陛下何以言謝?”李晟站起身來長身拜了幾拜,說道,“如果陛下心意已決,大可以先從涇原軍開始改組分編。微臣保證涇原軍中不會出現任何的問題。否則,就拿微臣的人頭以儆效尤!”
“你太過言重了。”蕭雲鶴笑了一笑,說道,“將士們和我們一起出生入死,就跟自家的血肉兄弟一樣。既然是兄弟,什麼事情都可商量著辦。無論如何,我也是不會妄動殺機去傷害任何一個人的,更不用說是李良器了。李懷光和楚彥,在政治方麵不是太敏銳,或許會有些事情想不通。今後有時間你要點撥一下他們。不過,暫時不要泄露什麼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至少,我們應該還要等馬燧回來再說。京城這片地方的軍隊情況,馬燧比我們都要熟一些。要辦這些的大事,離不開他。”
“微臣明白。”李晟拱手應諾,說道,“陛下如果要調馬燧回來,勢必要一人代替他坐領河北。”
“你有人選麼?”蕭雲鶴問。
李晟想了一想,說道:“陛下何不……讓馬燧自薦人選?”
蕭雲鶴嗬嗬一笑:“有道理,就這麼辦。”
歡慶日第七天,皇城裏已經開始恢複正常的秩序了。各省各部的官員,陸續回到了工作崗位,開始做自己本職的工作。
六天沒上朝,也沒有料理什麼重大國事,蕭雲鶴心裏也一直惦念著。這天午宴過後,他徑直就來到了弘文殿,準備視察一番,看最近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麼重大事件。
弘文館裏,正好是禦史大夫張萬福、刑部尚書杜黃裳、大理寺卿許孟容這三個人在輪值。他們三人之間工作有著緊密的聯係,所以輪值的時候也安排他們在同一天。
蕭雲鶴進來,三人帶著弘文館的一些官吏們都來迎拜。敘罷禮後,蕭雲鶴走到了自己的書房裏。案桌上堆放著一些奏折,都是弘文館裏的宰相們批閱並商議好了的折子,準備逞遞給他的。蕭雲鶴一一批閱,發現並沒有什麼大事。唯有一張折子,是禦史大夫張萬福聯合禦史中丞李景略等人一起逞上來的,議論當前吏製弊端,以及律法修改的一些事情。蕭雲鶴詳細的看了一陣,發現說得還是很有道理,於是將張萬福喚了進來。
張萬福雖然七八十歲了,頭發胡須全都白得發亮,可是精神卻是十分的飽滿,身板兒也挺結實。蕭雲鶴心中暗自稱奇驚歎了一陣,對他說道:“張萬福,你上奏的這份折子,朕看過了。折子裏說的一些事情,朕認為還是很有道理的。朕其實也早就打算,要整頓一下大齊的吏治。官場氣候不佳風氣糜爛,貪官太多,汙吏、俗吏、庸吏也不在少數。這些人直接影響到了大齊的每一根脈絡。如果不加整治,長此以往整個國家都要壞在他們手裏。你給朕說一說,具體該要怎麼辦?”
“老臣遵旨!”張萬福聲如洪鍾的拱手一拜,振振的說道,“自古以來。治國治民首治吏。吏製不整,則天下疲軟、朝綱不振。現今的大齊,官場氣氛十分的頹敗。官員之間官官相護,隻顧斂財享受,欺壓良民以權謀私、仗勢欺人。百姓們苦不堪言,朝廷地政令也無法良好的實施下去。就在關內雍州這種地方,一個小小的八品縣丞。也能置下百畝良田、豢養百十家奴、妻妾成群。這些人月俸不過十石,哪裏來的錢做出這麼大家業?無非就是收受賄賂、貪贓枉法。日前查處竇參、裴延齡的時候,皇帝陛下也是親眼所在。貪官汙吏們,每年該從大齊的國庫裏抽取多少財產,又該從百姓身上抽取了多少血汗?要是天下沒有這些貪官。大齊的國庫定當會變得充盈許多,百姓也能過得富足而又安寧。倉稟實而知禮節,隻要百姓們能過上安穩地日子了,許多的問題和矛盾,也能容易解決許多。”
“說得好。”蕭雲鶴讚許道。“禦史台專司監察朝廷百官與地方官吏。要查汰官員,是你的本職工作。一路看小說網給朕說說,你有什麼具體的辦法沒有?”
“回陛下。有。”張萬福說道,“老臣鬥膽建議,取消鹽鐵轉運使、地方與諸節度觀察使以及宦官監軍這些官職,明確與鞏固禦史台的職責所在。然後,恢複以往地方禦史巡查以及糾察地例製,由禦史台左右肅政台,安期派出禦史到地方查點吏治,考評地方官吏的德行政績。”
蕭雲鶴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恢複禦史監察與糾察職能,那是肯定要辦的。不過,你剛剛說要取消鹽鐵轉運使、地方與諸節度觀察使以及宦官監軍這些官職。理由呢?”
“陛下明鑒!”張萬福略有些激動,仿佛豁出去了一般的說道,“老臣有些話。可能會犯了一些忌諱,但還是要講。鹽鐵轉運使。完全把持朝廷鹽、鐵、糧的運轉以及調度。這些物資,都是朝廷掌握地國家重要資源。由專人把持以後,空前的暴利就會促使人的私欲急劇膨脹,容易形成巨貪。陛下還記得當初栽害你地那個江淮鹽鐵轉運使李麼?”
“嗯,記得。”蕭雲鶴說道,“此人與竇文場、霍仙鳴等人朋比為奸栽害朕要在西川造反。事泄之後害怕被追查,攜巨款潛逃到了淮西投靠了李希烈。”
“正是此人。”張萬福忿然的說道,“他的私財,恐怕比太上皇的私緡還要豐富許多。國丈吳仲孺,受朝廷委派經營銷售官鹽數十年,隻靠抽取薄利與勞務就成了京城第一巨富。但他恐怕也沒有李短短幾年之內汙沒的橫財雄厚。鹽鐵糧這些物資事關國家命脈,如果不是由朝廷公開經營把持,就容易形成李這樣的巨貪。僅僅是一個李就貪成這樣,那麼他的下屬官僚和其他轉運使,又該從國家的血管裏抽取了多少好處?這會是一個令人嗔目結舌地巨大數字!所以,老臣肯請陛下盡快取消鹽鐵轉運使,恢複朝廷與地方官府公開經營鹽鐵糧這些物資的製度。”
“準。”蕭雲鶴言簡意賅當下拍板,說道,“明天上朝,朕就會當朝下旨廢除鹽鐵轉運使製度,朝廷和官府從此牢牢把握鹽鐵糧的轉運及經營。朕也在一方為官,知道你所說的地方觀察使與宦官監軍,和鹽鐵轉運使的情況也十分地相似。這些人都是皇帝與朝廷派出的親信。到了地方或是軍隊,作威作福大肆收斂賄賂,對地方與軍隊存在地問題卻是隱而不報。讓大齊以前十分完善的禦史監察製度形同虛設。這兩個職務,朕也要取消它,改而恢複禦史台的職能,讓一切事情公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