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卸甲(1 / 3)

蕭雲鶴突然感覺心中一酸,喃喃的道:“你仍然是叫我陛下……”心中歎道:當年我送侯君集最後一程讓他喝下那一碗酒時,他也是這樣稱呼我的……如此相同,如此相同!

李晟也痛苦不堪的抓住了李懷光的肩膀,使勁的搖晃:“鐵豬!你真的是變成豬了嗎?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陛下待我們就如同親人,你莫非感覺不到嗎?!你糊塗!太糊塗了!”

李懷光表現得異常冷靜,或者說是萬念俱滅的那種絕望。他推掉李晟的手,頹然的笑了一笑,說道:“老蒜頭。你不是鐵豬,你不會明白的。”

李晟愕然的呆立當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蕭雲鶴神情複雜的看著李懷光,低沉的說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朕,真的從來沒有忌憚過你,猜忌過你。今後,還會讓你擔任大元帥,為大齊開疆拓土。你,真的很不應該。”

“我相信。”李懷光苦笑,帶著哭腔的苦笑,“至少現在,我是相信了!陛下,李懷光罪該萬死----你就給個痛快吧!”

蕭雲鶴不忍再看到李懷光這個樣子,轉過身去,說道:“朕不會殺你的。”

“你必須殺我!”李懷光突然暴怒的大吼,就朝皇帝撲去。一雙鐵掌已經化成了拳頭,朝皇帝的頭砸去。附近的鐵衛早就嚴加戒備,看到李懷光突然發狂做出這樣的舉動,還是都大吃了一驚。不過,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反應極快。這個時候,十餘柄長槍和佩刀,幾乎在同時就朝李懷光招呼而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懷光這根本就是在尋死!隻要他敢向皇帝出招。這些鐵衛們沒有理由不將他碎屍萬段!

蕭雲鶴幾乎也感覺到了後背傳來的這一陣拳風,自然也聽到了侍衛們發出的怒吼和兵器嘯響。他突然沉聲暴喝一聲:“住手!”

瞬間,所有人的動作都在這時候定格。

李懷光的鐵拳生生的收住,就停在了離皇帝半遲距離地地方。那些侍衛們的刀槍,也架在了李懷光的胸口、喉間等幾處要害。有兩柄刀,已然將他的脖子硌出了血來。

蕭雲鶴咬牙吐出幾個字:“全都退下。”

那些侍衛們在猶豫,李晟背對著皇帝向他們揮了一下手。他們才退下。獨孤凡倒是不急不忙,抱著劍就站在皇帝身邊也沒有出手。而是用他空洞的鐵麵具孔洞,冷冷的瞅著李懷光。

李懷光愣在那裏,眼睛瞪得許大。他呼吸粗重,胸膛不停的起伏。情緒異常地激動。

蕭雲鶴仍然背對著李懷光等人。徐徐說道:“獨孤凡,將李懷光拿下囚於武德殿禦書房旁邊的靜室,嚴加看守。除朕之外任何人不許見他。另外,也不許讓他尋死。他有什麼意外,你們也就都別活著來見朕了。一路看文學網”

獨孤凡淡然道:“知道---走吧。李懷光。你的死活本不關我們的事。可是現在,你要好好活著。”

李懷光突然一下像泄了氣的皮球,瞬間老了十歲去了似地。他本來攢足了力氣的拳頭。已經鬆塌塌的放了下來,頭了也低了下去。他從腰間摸出兵符朝前李晟遞了一遞,說道:“拿去吧。兩萬朔方軍的兵權,全在這裏了。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隻有徐庭光。”

李晟接過了兵符,慨然長歎了一聲,都不忍正眼去看李懷光了。

蕭雲鶴也不去看李懷光,一抖袍袖。大步走出了淩煙閣。

李懷光茫然而又落寞地看著皇帝的背影,直到目送他消失在淩煙閣外。李晟死死的盯著李懷光看了半晌,搖頭,走了出去跟上了皇帝。

蕭雲鶴出了淩煙閣,並沒有坐上皇帝禦輦。他對身邊地侍輦官郭鋼下令。讓他牽來青騅馬,點上一百飛龍騎護衛。即刻出城。

李晟一直靜靜的跟在皇帝身邊,也不多話。他清楚的知道,皇帝雖然心中比誰都更不好過,可是越是這種非常的時候,他往往反而異常的冷靜。現在,皇帝肯定是要出城,先去收編李懷光部下的軍隊。朔方軍除了李懷光和另外一個人,誰的帳也不會買。那另外一個人,就是皇帝無疑了。就算是他李晟前去收編軍權,恐怕也是辦不到。那些長年征戰的朔邊地驕兵悍將們,除了對他們的統率李懷光心悅誠服,就隻對皇帝還給幾份薄麵。畢竟,當年他們也曾在蕭雲鶴的統率之下,參預過收複帝都之戰。而且在那些將士們看來,皇帝就是李懷光惟一尊敬的人。將領的態度,也將決定一支軍隊地人心。

可是誰又能知道,李懷光現在就對他唯一尊敬的人,要下黑手。

蕭雲鶴地臉色一直很沉寂。沉寂得就如同一潭千年的古井,波瀾不驚。率領一百甲士從青龍門出皇城的時候,那裏的守城將士們還以為皇帝突然來了興致要出城圍獵。李晟的心一直很忐忑。他發現,現在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皇帝。皇帝沒有將李懷光直接殺死,這倒是不出乎意料。以皇帝的眼光和心術,自然不會幹出這麼莽撞的事情來。但是,皇帝幾乎都沒有將李懷光交付有司,送進禦史台監獄,這就有一點違備他平常雷厲風行的作風了。

李晟心中是又喜又憂:喜的是皇帝可能真的不會殺李懷光;憂的是,皇帝這樣做法,到時候真的能夠服眾嗎?

國都城外以西十五裏,臨近渭水邊,就是朔方軍的軍屯。

朔方軍將士們,意外的迎到了皇帝。正要大擺駕式搞個迎駕,蕭雲鶴已經直入中軍帳,端坐在了帥位上。

朔方軍大將徐庭光和其他六七名副將、偏將,急忙前來見駕。

皇帝的臉色很平靜。跟他們平常看到的樣子沒有什麼不同。

唯有徐庭光,神色異常的慌亂,都站錯了班列。

蕭雲鶴拿出了李懷光交來的兵符,將它砰的一聲扔在了帥桌上。

這一聲脆響。讓帥帳中地氣氛鬥然變得緊張而又詭異。除了蕭雲鶴、李晟和徐庭光,其他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些偏將和副將們,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蕭雲鶴環視了帳中眾人一眼,然後將眼神定格到了徐庭光的身上,平靜的說道:“李懷光今日入宮見朕,突然頑疾暴發吐血暈厥。朕已經令禦醫在緊急救治,相信性命應當無虞。”

那些將軍們頓時驚呼出聲。連徐庭光一時也無法辯明真偽,跟著一起驚叫出聲來。李晟在一旁道:“肅靜。陛下跟前,安得如此吵嚷。”

眾人安靜了下來。

蕭雲鶴指了一下那個兵符,說道:“李懷光跟朕說,城外的兩萬朔方軍。不能一日無主帥。他病重期間,務必讓一個熟悉朔方軍又極富才能與忠心的人,來頂替他管治這批大軍。今日朕就親自來軍中走一趟,讓你們自己舉薦一名副元帥,暫代李懷光統率大軍。”

蕭雲鶴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眼光自然都定格到了徐庭光的身上。

徐庭光感覺如芒在背,又一時無法分辨皇帝地真正意圖,內心猜測不休。但是。想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難道,李大帥密謀的事情已然敗露?!要不然,僅僅是臨時任帥這樣的小事,皇帝用得著親自來軍中走一趟嗎,他下一道聖旨任命我暫領朔方軍不就行了?誰不知道現在的朔方軍,除了李大帥就是我徐庭光最大呢?

眾人都沒有說話,隻是不約而同地看著徐庭光。讓他都有些手足無措了。

蕭雲鶴也靜靜的看著徐庭光,表情雖然平靜。眼神中卻有了一絲淩厲的味道。

徐庭光心中不停的掙紮:如果李大帥的事情已然敗露,皇帝這就是來打草驚蛇投石問路地。他有膽量孤軍進入朔方軍中,就肯定是做出了詳盡的安排,並不害怕我徐庭光發難。而且,謀逆的事情。軍中地將領們還都不知道。我突然發難……估計也沒有什麼人會在這時候響應。畢竟我還沒有李大帥那樣巨大的影響力。皇帝這是在試探我吧?我現在還有必要那麼傻站出來接過這個兵符嗎?那不就是公然表示,我真的想跟著李懷光一起謀叛了?

徐庭光還真是猜測不定。一時拿不定主意了。

蕭雲鶴在一旁心中冷笑:今日,你若是敢上前來接過這個兵符,也就表示你的死期到了。

徐庭光的鬢角,不自覺的流下了一滴冷汗。他突然感覺,眼前這看似平靜的帥帳裏,已然是殺機四伏。他自己,也突然間成了孤家寡人。除了自救,沒有人能救他。

於是,他拱手一拜,說道:“陛下。既然李大帥身患暴疾一時無法料理軍事,那末將就建議,讓李相公暫時統領我們朔方軍。本來李相公的涇原軍就駐紮在渭水便橋南,離朔方軍軍屯不遠。而且李相公德高望重對我們朔方軍又很熟悉,由他來暫掌朔方軍,末將相信是最為合適地人選。”

蕭雲鶴也不急於表態,看了其他眾將一眼,說道:“你們的意思呢?”

那些將軍們可都不傻。皇帝本來就是帶著李晟一起來的,這用意不是很明顯了嗎?再加上最有希望暫掌兵權的徐庭光都主動放棄了,他們自然也隻會跟著順手推舟。於是都說道:“末將等人沒有異議。”

“如此甚好。”蕭雲鶴拿起兵符遞給李晟,說道:“李良器,至今日起,國都的這兩萬朔方軍就由你暫時代為掌理。眼看著渭水地汛期將至,這裏已經不再適合屯兵。朕命你將朔方軍的軍屯遷移一下,移到渭水便橋以南和涇原軍駐紮到一起。這樣一來方便你理事,二來也為糧草征調轉運,節省一些人力物力。”

李晟自然是鄭重應諾。徐庭光心中咣當一響:完了!朔方軍這下真地一下被全部吞吃了。移師與涇原軍到了一起,這還有可能分化出來嗎?看來,李大帥的事情真的是敗露了。

其他的將領可不知道這些事情。他們倒是都認為沒有什麼不妥。本來朔方軍也是時候換防了。駐紮在哪裏,還不都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