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知不知道,死的是甚麼人?」書南本想推著他走,可看樣子他似乎不怎麼喜歡別人近身,便走在前麵充當領路人,可如今打算在路上套套話,才發覺一直掉轉著頭來說實在太過別扭。
蘇提燈輕輕加快了幾下,趕到與他身邊平齊的位置,溫和道,「小生又不是神仙,怎麼能知道。」
可他自己心裏也同樣是犯嘀咕的,這百十來號人不出意外就是沉瑟殺的毒巫吧,隻不過……聯想到昨天的事,又經過今天書南這麼一問,蘇提燈心下有了幾分猜測,難不成,這群人的屍體有甚麼不能讓自己看見的地方?
或者說,是自己看見了會對正淵盟產生甚麼不好的見解?
等著真去看了,蘇提燈就了然了,再轉念一想,興許是他們還懷疑自己拿了這戰時蓮,而故意先來唬自己一唬。
薛黎陷和柳妙妙這邊忙起來是因為,屍體少了!少了十來具!
他倆輪換著檢查著這些屍體,柳妙妙先拿彩虹過了這些屍體一邊,沒有被彩虹揪出蠱蟲來,一般就該是沒有了。除了蠱,他倆還在查有沒有毒。
況且這後山除了他倆這兩個高手,衛家的人也一直輪換著進行守衛,怎麼還會不翼而飛!
聽見輪椅的聲音薛黎陷就回頭了,第一眼掃視了下燈籠,覺得顏色怎麼沉了點……第二眼就愣了,因為這段山路斜下坡有一些崎嶇,書南徹底看不下去了,比起他在一旁看著蘇提燈艱辛的操控著輪椅盡量慢的往下滑,還不如自己連人帶椅子的扛下去。
別看書南平日也一幅書生打扮,實際上內家修為也是霸道的很。
薛黎陷之所以驚訝是,蘇提燈竟然沒有生氣。
據他這些時日觀察,蘇提燈是個很好麵子的人,至少上一秒還能在無人處一臉疲倦的表情,下一秒出現在外界就是精神煥發英姿颯踏的模樣,所以……這麼示弱的事情……
薛黎陷心驚膽戰的把書南拉遠點,以防蘇提燈突然操控出甚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發難。
卻沒想到蘇提燈沒太多表示,隻是淡淡問了句,「我也能看看屍體?」
「自然。」
蘇提燈搖著輪椅慢慢往前去距離最近的一個屍體前停下了,回過頭去,發現薛黎陷仍舊在原地瞪著一雙牛眼略顯呆滯。
怎麼了這是?
還未等蘇提燈開口,就見薛黎陷已經恢複了正常,還看了一眼書南,就跑過去替蘇提燈掀屍步去了,等著像條哈巴狗一樣蹲在他身邊替他掀開了白布,薛黎陷就納悶了,自己幹嘛要替蘇提燈忙前忙後呢,這人又不是沒長手。
「薛掌櫃,你忙吧,這等事我自己能來。」蘇提燈笑了笑,其實他自身的力氣耗得已經差不多了,尤其是在剛才那段碎石子鋪就的山路上。
現在無非也是強撐著,仔細看了下傷口,蘇提燈原本想開口發話,抬眼正巧看見個衛家的人在不遠處,想起早上薛黎陷那特意來提醒甚麼話風都能聽得見的事,蘇提燈在內心輕輕一哂,自己發表甚麼見解呢?
說了對自己百害無一利。
說不是戰時蓮的劃傷,那麼自己顯然像是為正淵盟開脫,自己雖然是正淵盟請來的,可在江湖上一無名聲二無地位。更何況自己又沒真親眼「見過」戰時蓮,這麼一說,反而有點將髒水往自己身上沾的可能性。
一方麵是涉及衛家的利益,一方麵是涉及自己和正淵盟原本的「舊怨」,蘇提燈輕輕以袖子掩口咳嗽了幾聲,便將輪椅搖遠了些,坐在一旁單手托腮觀望。
正四下靜默的空當,突見一襲水墨衣衫的中年男子從半山腰下倏忽滑下,身輕如燕,麵如冠玉,端的是一個風流人物。
蘇提燈略微抬眼望了下,就把視線收回來繼續看柳妙妙在屍體旁蹦蹦跳跳的了。
年輕真好,有活力也真好。
這才該是活著。
薛黎陷在蘇清辭跳下來的第一刻就抬眼略微點了下頭致意,便繼續忙他的去了。
倒是書南一抱拳,笑的真誠,「蘇公子。」
「書南兄。」蘇清辭也回敬了一個禮,視線轉移到蘇提燈身上,略微一愣,「這位是……」
「蠱師,蘇提燈。」
蘇提燈保持單手托腮的姿勢沒變,略微抬起眼來,同他簡短的對視了一下。
倒是薛黎陷在一旁聞言側眼瞧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慣了那人穿素雅的衣衫,頭一次見他穿那麼肅穆的黑紫色,總覺得這人整個人連冷清的勁兒也連著多了許多似的。
而且……他是頭一次聽他自我介紹,加了蠱師二字。
嘖,這人難道就不知道要收斂點麼?本身衛家的人對蠱就恨得透徹了,他這豈不更是沒事找事?
「看來是自家人了。」蘇清辭輕微一笑,眼角出現些許笑紋。
蘇提燈也掛起了那副慣有的悲天憫人的溫善笑,聲音溫和卻仍舊冷清,「蘇公子說笑了,小生恰巧姓的這個蘇,可不是中原江湖四大世家中蘇家的蘇。高攀不起,實在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