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粘知了(2 / 2)

“把知了拿回去,在火上一燒,或者下油鍋炸,香著呢,”“餿主意”又發言了。

“誰在我家林子裏粘知了?”蠻橫的聲音,走過來一個和我們年齡相仿的孩子,光頭。

“這是你家的林子?這是‘愣頭青’家的林子。”“愣頭青”拗著勁兒。

“算你識相,知道是‘愣頭青’家的。你們知道誰是力能扛豬的‘愣頭青’嗎?”光頭得意地問,看他那體魄,真是力能扛豬。

“我就是。”“愣頭青”自負地說。

“力能扛豬?力能扛鼎吧。”我糾正道。

“你?你是‘愣頭青’?我才是‘愣頭青’呢,”光頭跳起來,斜眼看了看“愣頭青”,“你想冒充我?李鬼冒充李白。”

我急忙更正:“李鬼冒充李逵。”一指“愣頭青”,“他確實是‘愣頭青’,他媽從小就叫他‘愣頭青’。”

光頭看了看我們:“你們人多,來搶我‘愣頭青’的名?你們等著。”說完消失在林中。

想不到,“愣頭青”這頂爛帽子還要爭著戴,真是無奇不有。

我們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看著“愣頭青”。

“餿主意”緊張地說:“他去叫人了,我們快走吧。”

“快走吧,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催促著。

“愣頭青”看了看“拐子江”的腿,說:“咱們從護城河那邊下去,先藏起來。”

剛站起身,就聽見一陣雜亂的跑步聲。一群孩子出現了,手中拿著棍棒,“呼啦”一下把我們團團圍住。

“誰是‘愣頭青’,我就打誰。”光頭惡狠狠地盯著“愣頭青”。

“愣頭青”挺身而出:“我就是‘愣頭青’!”

“你個兔崽子,敢搶我的名,打!”

“撲通”一聲,“拐子江”一下子跪在地上,哭著說:“饒了我們吧,我們不知道你也是個‘愣頭青’啊,我們不知道有這麼多‘愣頭青’啊,你們都是‘愣頭青’啊……”

“媽的,哭也不行,晚了,打。”光頭喊。

“拐子江”爬過去,抱住前邊人的腿,哭著求道:“你們打我吧,都是我這個瘸子要來呀,我沒來過城牆,想來看看,都是我要來呀,都怨我!你們都是真正的‘愣頭青’,偉大的‘愣頭青’!你們打我吧,打我吧!……”

“拐子江”哭喊著,他覺得連累了大家,心中悲戚,哭聲撼人。所有的人都被這哭聲震住了,一動不動。

“小古怪”賠著笑說:“這是誤會,你們兩個都叫‘愣頭青’,兩個李逵,沒有李鬼,你們兩個都是名副其實的‘愣頭青’,真正的‘愣頭青’,大名鼎鼎的“愣頭青”,萬古長青的‘愣頭青’……”“小古怪”語無倫次,越說越不照趟。

那個被抱住腿的大孩子低頭看了看“拐子江”,說:“你倆都是‘愣頭青’,別爭了,你倆加起來,等於五百,分開,兩個二百五。”他又回頭對其他人說:“我們走。”抽出腿來,向前走去。這群孩子和他一起走了,包括光頭,他雄赳赳、氣昂昂地瞪了“愣頭青”一眼。我覺得,他怎麼那麼像我班的“小霸王”雷仁。

我們心緒不寧地踏上了回家的路,走得很慢,與“拐子江”同行,不像來時那樣撇下他不管,而是環繞著他。他在起伏的小路上上下顛簸,我的同情心、憐憫心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為什麼他這樣的好人會殘疾呢?!

快樂的日子是短暫的,很快到了開學的時候,我去向小夥伴們道別。他們隻是說:“再見,再見!”沒有更熱情的表示。我很失望,為什麼有些同學離開時,大家戀戀不舍,比如“火燒雲”轉學時,那麼多同學依依不舍,動情相送,這中間也包括我。而我不管離開哪裏,人們都很冷淡,有的應付兩句,有的連應付的話都沒有。我有點後悔去道別,我應該像從前那樣默默地離開。

到了家,覺得少了點什麼,心裏空落落的。噢,少了一個——“拐子江”,我應該向這位剛認識不久的新朋友道別。他家不遠,從大街拐上小街,第三個院落就是。“拐子江”家我是第一次去,她媽媽不認識我,說:“小江去奶奶家了,晚上回來。”我說:“我叫杜紫藤,是小江的好朋友,快開學了,我要回去了,來跟他說一聲。”

小江媽媽感激地說:“你這位小朋友可真有禮貌啊,謝謝你還能想到我家小江。”她看著我,“小江要像你一樣該有多好。”說著,竟流了淚。

我不知所措,說了聲:“再見,阿姨。”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對送行的小江媽媽說:“小江是我的好朋友,我以後還會來看他的。”

“哎,哎。”小江媽感激得不知說什麼好,出了門,把我送出去好遠。

在這裏,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道別的激動和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