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呂梁山的風雪來的要比塞外晚得多,但在十月末這個時份,亦已到了枯葉飄零、萬物凋敝的時光,可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山穀,因為地下暖泉的存在,至今草木青翠欲滴,百花含香吐蕊,一群群蜜蜂、蝴蝶蹁躚其間,依然熱鬧非凡。
在暖泉邊的草地上,一衣衫襤露、渾身淤青的少年盤膝端坐,手抱太極,小腹有規律的一收一放,正是重生的木有為。
木有為昨日安葬董十三後,在心口找到了那梅花形的朱痣,已對董十三死前所說信了十分,可心下細想,依然有千般不解。
這位太爺爺端文明武景孝皇帝能夠看出元朝不出百年必有大亂,眼光不可謂不毒;能夠提前將寶藏分散藏之,至今不為人所知,謀略不可謂不周詳;為了藏龍安全,不惜將宮室諸多女子和龍子、龍女陪葬,心腸不可謂不狠,如果這位眼光毒、心腸狠、又有謀略的宋度宗不把希望放在飄渺的將來而著眼當下,整頓吏治、選拔虎賁、重用能臣,厲馬秣兵於元兵死戰,南宋還會亡嗎?
可這位端文明武景孝皇帝選擇了將來,把重振宋氏江山的希望放在了四支稀薄的血脈上,甚至為了此不惜日日花天酒地、混亂朝綱,把自己弄成一無是處的昏君,將已在懸崖邊上的宋氏江山又狠狠推了一把。
按董十三所說,藏龍的守護者分別為南宋中興四將劉光世、韓世忠、張俊、嶽飛家族後人,而元末大亂,群雄並起,四處豪傑紛紛攻縣占府,豎旗自立,在其中勢力最大、給元朝政府和軍隊予以最大打擊的便有劉福通、韓世童、張士城,這隻是姓氏上的巧合,還是劉福通、韓世童、張士城本就是中興四將劉光世、韓世忠、張俊的後人?
如果劉福通、韓世童、張士城本就是中興四將劉光世、韓世忠、張俊的後人,那為什麼曆史上並沒有出現趙氏族人的名字出現?
如果自己沒有重生,嶽氏族人手中的趙氏血脈必然凋零,那三支藏龍後裔呢,為什麼蹤影全無?這其中又發生了什麼?
木有為越想頭越痛,突然記得自己的前身常在睡前和早上做吐納功夫,便依著記憶照樣做了半個時辰,沒想到竟覺的神清氣爽,痛楚大減。
今早從睡夢中醒來,便按前身習慣,又盤膝端坐,開始練習吐納之功。
片刻後,木有為睜開眼來,隻覺得渾身輕快,胸口悶痛也好了很多,心中高興,便在草地上打了一趟前世跟父親學的炮拳。
木有為前世所學這路炮拳源於少林,套路短少精悍,動作剛健有力,架式舒展、發力猛烈、氣勢渾厚。
木有為擺開架勢,腳下輾轉騰挪,手上追風炮、臥心炮、飛雲炮、連環炮、迎麵炮,衝天炮、裹鞭炮炮炮連環,每出一拳大吼一聲,雖落不得名家法眼,卻也打得虎虎風聲,頗有威勢。
一趟炮拳下來,木有為大汗淋漓,連呼痛快,將兜裏最後一點幹糧吃了,開始四處走動觀察這個山穀。
這個山穀並不太大,以暖泉為中心,呈不規則橢圓形,方圓十公裏左右,四麵峭壁直立如劍,生滿綠苔,尤為可喜的是北麵峭壁上,五丈高處有一拳頭大小洞眼,汩汩清泉從此流出,沿壁而下,在山穀中形成一股涓涓細流。木有為捧水喝了幾口,說不出的甘甜可口。
木有為被困於此,心中本來煩躁,但四處遊走之下見此處青山綠水,不知名的野草樹木雜布其間,紅花綠葉交相輝映,鮮美多汁的水果掛滿枝頭,又有幾分喜悅。
有水、有野果、有野兔,吃喝不缺了,樹隨地都是,可做一張床,匕首鋒銳,可慢慢削石做一口鍋用來開水,對了,需要一個引火的東西,火折子,董叔身上是有的,可昨天已埋葬了,隻能碰碰運氣,搜搜那倒黴鬼張五的身了。
木有快步趕回暖泉邊,將張五渾身上下的零碎都掏出來,果然找到了火折子,心裏高興,便在一處風景不咋美的地方淺淺挖了一個坑,將張五潦草掩埋了事。
處理完張五的屍體,已近中午,木有為在暖泉裏泡了個熱水澡,抓了一隻呆兔洗剝幹淨,放火上烤熟了美美飽餐一頓,開始清理從張五懷裏取出的零碎。
四錠五兩重的金子,十三個二兩重的銀倮子,兩串百文至元通寶,一個油紙包著的薄冊子,兩小包藥粉。
強烈的好奇心讓木有為首先對兩小包藥粉產生了興趣,他逮住了一隻地鼠,又是灌又是抹的使全十八般武藝,大致搞清楚了一包是類似於蒙汗藥的迷藥,一包是金瘡藥,由於數量少,木有為並沒舍得用,而是做好標記,找了一個幹燥的地方藏好,回頭去翻看那薄冊子。
三層油紙、兩層絲綢後麵是一個少了一少半,質地發黃的紙冊子,冊子封麵上用小篆寫著四個字:庖丁刀法。
相傳這“庖丁刀法”本是道家先祖莊子觀庖丁解牛有所感而創,刀勢如流水,變化多端而又一氣嗬成,曆經朝代更替,輾轉落到張五手裏,還沒有捂熱又被木有為所得。
木有為得到“庖丁刀法”,心中大喜,日夜練習。
穀中四季溫暖如春,鮮果滿枝,不時還能抓到一兩隻呆兔、呆鳥打打牙祭,木有為吃喝不愁,為了排解寂寞,整日練功不息。早上練習吐納,上午打拳,下午練習刀法,如此日複一日,約莫過了半年左右,炮拳更加純熟,刀法亦有所小成。
這一日木有為練完拳,正在暖泉中泡澡,忽聽得遠處有說話聲傳來,心下一驚,急忙將暖泉邊的衣物藏進山石縫隙裏,把保存的火堆灰燼灑進暖泉,在自己日常練功的地方用樹枝清掃痕跡。
這一切堪堪做完,那說話聲已近。木有為拿著庖丁刀、匕首重新跳入暖泉,透過泉邊水草留神凝聽。
一個公鴨嗓道:“師妹,想咱兄妹在太行山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卻被當做小卒子使喚,整日東奔西走,餐風露宿,哪有昔日風流快活,要不咱重回太行山得了”。
一個略帶慵倦的女聲道:“你又胡說,若不是你色迷心竅,害了那府台千金的身子,哪會惹得那喇嘛僧找上門來。那喇嘛僧大手印好不厲害,你有能耐,自己回去送死吧,老娘卻還沒活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