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載曜,萬物鹹睹。龍門峰頂一大清早就已忙碌起來,雪山派院裏院外張燈結彩,夥房中炊煙升騰,馬廄裏人喧馬嘶。
送親隊伍早早用飯,收拾停當。幾個精壯的雪山弟子已經套好了兩輛大車,把一箱箱紮著紅綢的嫁妝抬到車上。新娘花車更是裝飾的喜慶華麗,車轅上拴的兩匹駿馬自然都是百裏挑一的良駒。
趙炳天在鬆柏堂前為隊伍踐行,他坐鎮雪山不得分身,遂委“奔雷劍”秦鳴親率二十四弟子護送趙沐曦前往萬裏風雲堡。秦鳴及護衛隊將踐行酒一飲而盡,拜別掌門,鳴放禮炮,引龍台上下多次,分批運送,大半個時辰才將送親隊伍的人員車馬盡數運下斷龍崖。
又一陣禮炮轟鳴,披紅掛彩的送親隊伍開出龍門峰山坳,在山路上破冰禦雪,迤邐前行。秦鳴騎馬護衛在花車之側,寸步不離,他粗中有細,心中一直思索著昨夜掌門道出的那個極大膽、又極巧妙的“計劃”,盤算著實行這個計劃過程中可能發生的種種變故和應對預案。
送親隊伍出發後又過了一個時辰,引龍台再次嘎吱嘎吱地運轉起來,這次運下的是三個行商打扮的人。當先一人青衣小帽,手裏拎個包袱,背上背著四尺來長一件衣篋,似個夥計模樣,但看他雙目神采逼人,劍眉入鬢,麵如冠玉,卻不是念複生是誰?身後跟著個短襖花褲,梳著雙抓髻的小丫鬟,蘋果般的臉龐白裏透紅,一雙大眼睛活潑靈動,雖然努力做出嚴肅的表情,但怎麼也掩不住那股雀躍興奮之色,當然就是小葉玲了。最後一人卻是老板裝束,全身裹在厚厚的棉衣裏,外麵還罩著一襲寬大的裘皮袍子,頭上戴一頂圓如瓜皮的六合皮帽,唇上兩撇短髭。這三人下了斷龍崖,就施展輕功沿著山路向山外飛奔,出了山坳又行出裏許,就不再走大路,而是岔到旁邊一條崎嶇山路上向東行去。念、葉二人及這神秘“老板”的舉動難道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邊北遼東因地處塞外邊陲,官府疏於治理,致江湖勢力壯大,漸漸形成三幫、兩派、南堡、北寨七個主要門派割據的局麵。其中尤以“兩派”之一的雪山派和被稱“南堡”的萬裏風雲堡實力最強。數十年來,雙雄並立,互相爭鬥攻伐,各有勝負。
直到這一代,兩方各出現一位卓越的領袖人物——雪山派掌門“雪天王”趙炳天,以及萬裏風雲堡堡主“薄雲高義”金繼晟。兩大梟雄都看到雙方和則兩利、鬥則兩傷,遂決定結盟,共圖霸業,平分天下。作為雙方結盟的標誌,金繼晟之子金承昰將迎娶趙炳天之女趙沐曦。
若以古時的戰國七雄比照今日的遼東七雄,雪山派和萬裏風雲堡就如西秦東齊,一旦聯盟,不啻於其他五派的滅頂之禍。故趙炳天深恐結親締盟之際,別派會想方設法阻撓破壞。加之昨夜有人殺雞屠犬、送來血旗讖語的種種風波,更加深了他的擔憂。
在這種情況下,趙炳天究竟製定了怎樣的計劃來應對?
雄霸雪山十幾年,趙炳天一直以來都隻使用一種戰術,那就是——進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摧毀敵人!但是,對於看不見的敵人呢?
昨夜,鬆柏堂中……
韓千秋幽幽地道:“這次,我們麵對的是群看不見的敵人……”
趙炳天接著說道:“但我們還是要以攻為守!”他目光凝望窗外夜色,仿佛他的敵人就潛藏在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以攻為守?”在這種情況下,這的確是一個出人意料的方針。葉玲起初聽見有仗可打,激動地叫了聲:“好!”忽又覺不對,問道:“可是我們該向哪裏進攻呢?”趙沐曦也不解道:“是啊,爹,敵人隱藏在暗處,我們是否應該穩固防守才是?因為根本不知道該攻向哪、攻向誰啊。”
秦鳴身經百戰,且每戰必定身先士卒,臨敵破陣,一往無前,對攻守之道最有體味,此時說道:“被動防守絕非製勝之法!若根本不知對手的箭矢何時射出、從何方射來,別說取勝,簡直就跟等待屠戮的獵物無異。這樣打仗,豈非氣悶得緊啊?”
韓千秋點頭道:“所以我們要化守勢為攻勢。所謂世事無常,星移鬥轉,攻守時常易位,獵手和獵物的身份也可以變換。在麵對看不見的對手時,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設下誘餌,等它自己出現。對手以我為獵物,直至他來捕獵時,才會發現掉進了我們的陷阱,自己反而成了獵物。”
荊濤在一旁聽得雲裏霧裏,道:“這道理如此高深,四哥和這兩個小鬼一時之間必定難以領會,哈哈,掌門和二師兄都已經成竹在胸了,就別跟他們賣關子了,直接發號施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