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勒琿城是大雪山南麵第一大鎮,以流經城郊的同名河流得名。此時已是夕陽斜照,常亮和念複生駕著馬車從北門駛入城郭,沿長街徐徐而行。隻見行人穿梭,商鋪雲集,較之雪山腳下那些山村小鎮,也不知要熱鬧繁華多少倍了。
馬車行到一間門臉高大的客店前停下,店口懸著一盞大紅燈籠,上寫著“雲來客棧”四字。門上一副對聯倒也工整,上聯寫“才送酒仙乘風去”,下聯書“又迎貴客似雲來”,橫批“高朋滿座”。常亮回身向車廂內道:“老板,整條街上也就這家店還算氣派,我等今晚就在此歇腳如何?”趙沐曦答聲:“甚好。”掀起廂簾,與葉玲一前一後下得車來。葉玲伸了伸有些酸麻的四肢,道:“呼,可算到了客棧,肚子早咕咕叫了。”
店小二已迎了上來,招呼道:“幾位客官一路辛苦,敢問是要打尖兒還是住店?”念複生道:“請小二哥給我們安排四間客房,另外有些什麼吃食,撿清淡少油的弄幾樣來……”常亮卻搶上前來,擺擺手道:“唉~~~我們大老板在此,那可隨便不得!一定要最好的上房,最好的酒菜!聽見沒有?大爺這兒有的是銀子,滿意了自然多多賞你!”葉玲暗暗好笑,她知大師姐自幼體質虛弱,不喜口味過重或過於油膩的食物,念複生心細如發,才對店家特別叮囑。誰知這常亮隻想獻殷勤、出風頭,對伊人喜好全不明了,這下可適得其反了。
小二叫聲:“好嘞!上房四間,上好酒菜一桌——”將幾人引入店去,另有夥計把車馬牽到院中刷洗飲遛。四人撿了張空桌,念複生將靠近爐火的一把椅子抹了幾下,用貂裘墊上,對趙沐曦道:“老板,坐這兒吧。”趙沐曦坐下後感覺甚是溫暖舒適,對念複生報以微笑,然後故意粗聲粗氣地說道:“我們主仆出門,不必拘禮了,你們也都坐吧。”說完,自己又差點笑了出來。
不一會兒功夫,小二將酒菜擺上。看那菜式,果然淨是些燒雞、蒸魚、醬肉、燜鴨,一碟碟油光可鑒,肉汁盈流。常亮將自己愛吃的那些大魚大肉接連夾到趙沐曦的碗裏,惹得她眉頭大皺,吃了幾口就借口飽了,停箸不食。葉玲看得連連搖頭,想:找機會可得把這呆子好好點撥一番。嘴上卻絲毫不停,自然是風卷殘雲,吃了個酣暢淋漓。
念複生忽然低聲道:“你們留意沒有?那邊桌上的人,一直在往我們這兒瞧呢。”說著朝東北方向努了努嘴。幾人按他示意悄悄看去,隻見東北角一張大桌,圍坐著八個漢子,正自喝酒行令,聲音呱噪。鄰桌人都側目而視,不過他們個個樣貌凶悍,旁人敢怒而不敢言。八人中一個錦袍大漢顯是首腦,身材魁梧,滿臉橫肉。他讓誰喝酒,哪個斟酒,餘人無不遵從。這錦袍大漢的眼睛不時瞟向趙沐曦她們這邊,目光中殊無善意。旁邊一個綠衣瘦子卻總色迷迷地盯著葉玲,這人腮邊齜出一撮黑毛,麵露邪笑,樣子甚是猥瑣。
趙沐曦道:“難道是其他五派之人發覺了我們的行蹤?”念複生想了想道:“我等此行如此機密,應該不會這麼快被發現。”常亮道:“回頭我抓一個過來,拷問清楚如何?”趙沐曦道:“還是莫要多生枝節為好。我們隻需加倍小心,明日早些上路便是。”眾人稱是。
夜涼如水,葉玲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心裏想著這兩日發生的種種情事,隻覺處處透著奇詭。喜事籌辦的好好的,卻突然冒出一大車的死雞死狗,也不知是誰搞的惡作劇。還有那麵小旗子,為什麼要寫那四句古裏古怪的話呢?她雖性情純真,卻是聰明伶俐,所以心裏早存著個大大的疑問:若有人真想破壞兩派結親,或是要突襲送親隊伍,為何要做這些事出來,反教雪山派有了防備呢?
她又想:這客棧中所見的那一桌人,惡形惡狀的,不知是何來曆,又打些什麼害人主意?想起那一撮毛盯著自己的眼神,葉玲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適才特別留意,那八個漢子住進了西跨院,此時心念轉動,暗想:“左右我也是睡不著覺,何不去那邊探個究竟。明早我把他們的底細向大師姐她們說清道明,她們還能不佩服我嗎?”越想越覺有理,換上一身勁裝,把長劍負在背後,縱身躍上屋瓦,便向西邊跨院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