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看見你(3 / 3)

民間攻略還在源源不斷地誕生中……

下午兩點三十分,落星島官方宣布的隱身孩子數據上升為三千三百六十六名,數字的增加並未導致更大規模的騷亂,人們已經清清楚楚地掌握了應對策略——以不變應萬變。

大部分人都在堅守崗位,故作鎮靜——哪怕看到空中飄著杯子、冰激淩憑空消失、小狗和小花貓在空中追逐,或是一支畫筆在廣告牌上翩躚起舞般地寫下“看不見的客人”“隱身嘉年華”等怪狀。落星島仿佛成了“小妖之城、超人之城、魔力之城”,孩子們依靠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變著花樣地享受隱身帶給他們的樂趣。

與此同時,科學家們在衛生間裏一無所獲,在兩間教室裏同樣沒有檢查出特別奇異的病毒源,各種線索漸漸彙總到恩恩身上——

“監控錄像顯示恩恩自進入衛生間後再也沒有出來,應該是進入了隱身狀態的時間節點。從家裏到學校隻有三分鍾路程……”

於是,恩恩的家人成為被重點關注的對象。專家們對恩恩家的所有人和物品,甚至垃圾、下水道的汙物、房頂上的落葉、門口的灰塵……都進行了細致入微的檢查。無奈的是,並沒有檢驗出令人激動或是懷疑的不明病菌。調查的方向必須轉向恩恩,了解零號病人的經曆。

可是,恩恩在哪兒呢?

眾人隻好拿著擴音器,滿大街呼叫恩恩的名字,找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全都一無所獲……

落星島學生隱身事件持續到了日落,能夠隱身的孩子們吃飽了、玩累了,隱身的新鮮感正在淡化,在想不出新玩法之前,聽話、回到父母身邊是他們的本能。

願意配合官方做研究的孩子在父母的帶領下越來越多,但是科學家們對隱身病毒的研究毫無進展,問題的症結在於現有的最先進的監測設備都無法透視到隱身孩子,除非他們發出聲音,或全身塗滿熒光粉,但大多數家長對熒光粉的副作用表示懷疑,他們更擔心熒光粉和隱身病毒會發生新的化學反應,對孩子的身體健康不利。因此,他們寧願帶著空氣一樣的孩子回家,他們堅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天黑時,“好想看見你”莫名其妙地成為落星島的熱詞。

似乎誰家的孩子沒能傳染此隱身病毒,就直接反映出父母對孩子的管教苛刻。更有甚者,有些膽大和意識超前的父母,對孩子的隱身持有樂觀態度,並且樂於看到隱身孩子突然玩個小鬧劇什麼的;在網絡恢複之後,網上迅速出現了“隱身是孩子的權利”等網文、隱身短視頻專題分享,以及是否支持“孩子隱身”的投票,讚成與反對的票數幾近相同……落星島的門戶網站訪問量爆表時,政府偶爾也會授意一些“網紅”來給這類信息降溫。

與網上的火熱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看不見孩子的落星島進入夜晚時就異常冷清。這種冷清來自人為因素,一方麵是孩子們玩累了不出聲,他們第一次享受到隱身狀態下的夜晚,這感覺非常酷,好像世界都安靜了下來,令家長們心神不寧;另一方麵是官方禁止市民在特別時期的特別之夜發出一切噪聲,以便於盡快找到更多樂不思蜀的隱身孩子。因此,落星島的寂靜之夜彌漫著恐怖的氣氛。

恩恩便是在這種氛圍中回到家,向警察交代了事情的經過。

5

冷酷無情的台風“美瞳”變身為潘多拉魔盒,頃刻間將天地撕得昏暗,為寧靜的落星島施下了恐怖的魔咒,狂怒的雨水鋪天蓋地地砸下,猙獰的狂風排山倒海地嘶吼,整座房子都在顫抖,戰栗的恩恩躲在房間裏聽著爸爸媽媽的爭吵。

“陪他學習,陪他去補習班,陪他一日三餐……我從早到晚地陪他,叫你陪他看日出,你就說沒時間!”恩恩媽媽泣不成聲地數落著恩恩爸爸。

“日出有什麼好看的,老師布置的什麼作業啊!”恩恩爸爸不耐煩地說,“島上的日出每天都能看,偏偏在乎這兩天,啊?”

恩恩媽媽哽咽著,默不作聲。她不想再次提醒恩恩爸爸,學校開展的“好想看見你”活動是輪流製,每天隻有一個家庭可以獨享山頂天文台觀看海上日出的溫馨時刻。

整整一夜,恩恩蜷縮在小床上,凝視著窗外的風和雨漸漸消失,窺探到台風離去的影子,瞥見晨曦即將到來的寂靜。台風過後的落星島天文台,閃爍著夢幻般的綠色極光,一瞬間,吸引著恩恩離開了家。

恩恩在昏暗的椰樹林裏走了很久,被風刮倒的樹木讓這段路變得格外艱難。但是恩恩憋著一股氣,他一定要在今天登上山頂看日出。

恩恩來到天文台的觀海石時,已經變成濕漉漉的稻草人。他篤定了想法,就坐在這裏,直到被台風過後的第一縷陽光曬幹衣服才回家,讓爸爸媽媽因為看不見他而急得團團轉。

坐著等著,想著望著,深藍的海麵上忽然出現了奇特的現象,一團朦朧的淺綠色濃霧猶如一艘巨大的軍艦,在海天一線間若隱若現,不像是日出,難道是海市蜃樓?

恩恩好奇不已地盯著遠方的濃霧,忽然間,那股濃霧漸漸收縮,好像被吸進海怪的嘴巴裏,又沉入海麵中。就在這一瞬間,一股強烈的綠色亮光,衝破天際線,射向恩恩背後的天文台球麵射電望遠鏡。

不知是被炫目的光刺得暈倒,還是被這一幕嚇得魂不附體,直到中午,恩恩醒來時,天文台上還是隻有他一個人。島上的居民恢複生產,準備複工,各忙各的……

“有本事別讓我看見你!”爸爸看見恩恩回家後,隻說了一句冷冷的話。

恩恩點點頭又搖搖頭,他離不開爸爸媽媽,不能沒有家!

生活如常。一周後的今天,落星島發生了學生隱身事件。事件持續了七十二小時,然後便沒結果地結束了。

結束的方式令人疑惑不解。恩恩的回憶突然被軍方派來的專家中止,科學家和警察被心理學家替換掉,他們對恩恩進行了催眠治療,強調恩恩看到的是夢境……

更奇怪的是,牛市長在第二天上午下令恢複島上的一切秩序,包括撤銷實驗小學的“隱身嘉年華”服務,對所有隱身的孩子不再實施特殊照顧等。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如同第三天隱身病毒緩緩消失一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這團迷霧來得快,散得也快,但在人們的心中卻擰成了一個揮之不去的死結。

死結終究是要打開的。

三年後,台風“頑童”光臨落星島時,隔離在家的島民們在網上發現了一篇題為《落星島隱身事件》的網文,署名為“高老師”。文章引用一百年前美國“費城實驗(人工海市蜃樓實驗)”的傳聞,以及愛因斯坦“統一磁場”的理論解釋說,人類已經掌握了製造強大的海上人工磁場的技術,這項技術可以使物體分子間的吸引力暫時被力場改變,產生足夠強大的磁光,使物體表麵的可見光和聲波發生隱身,達到隱身一艘驅逐艦的目的,特殊的磁光還具有基因識別能力和強傳染力的副作用……

網文說得神乎其神,可信度不得而知,但是網文最後一句話說得很準——或許落星島隱身事件,每天都在以看得見的形式上演著!

《中國校園文學·少年號》2021年6月刊

海上人工磁場技術原本是軍事領域的隱形技術,不料卻讓落星島小學的孩子們迎來了一場“隱身嘉年華”。而在學生們紛紛隱身後,老師、家長以及社會各界的反應,或許更值得琢磨。這場狂歡的起因,是恩恩同學由於缺少父親的陪伴而負氣離家,獨自去看日出,才受到人工磁場的影響。原來,標題的“好想看見你”,不隻是在孩子們隱身後爸爸媽媽的想法,更是缺少陪伴的孩子們內心的渴求。因此,這是一篇“技術暢想型”科幻作品,更是一個關於教育、關於成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