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鐵民
“那天是平安夜,貴方的代表送來了一種水果,叫蘋果,說它的名字在古語中與節日名諧音,可以帶來平安。那味道雖然酸澀,但依然讓我方代表陶醉了,於是他們也向貴方回贈了禮物——每人一大瓶氨液,以祝福貴方的節日。”矽基帝國談判代表頭上的角,發出的熒光形成一圈圈的漣漪,表達出他的真誠。
碳基聯軍總司令打斷他的話,平靜地說:“在我們文明的古代,有一種酷刑,把一種可以使人產生疼痛和燒灼感的叫辣椒的食材,粉碎後放進水裏,灌入受刑者的呼吸道。受刑者會在辛辣與窒息中痛不欲生。”
停頓了一下,總司令突然怒斥道:“你們不知道我們碳基生命不喝氨水嗎?”
矽基代表受到驚嚇,身體緊縮了一下,體積整整小了一圈。而後又緩緩恢複原狀,顫抖著說:“尊敬的總司令閣下,我們原本是知道的,但貴方送來的蘋果中富含的鐵元素使我方代表的磁記憶中樞麻痹了,他們當時是真的記不起來了。”
總司令歎口氣,示意矽基代表繼續說下去。
“後來貴方代表在氨氣的熏陶……啊,應該是刺激下,開始嘔吐。我們矽基生命也會有嘔吐這種生理現象,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就會吐沙子,嚴重的還會把消化係統的一部分吐出來——當然吐出來的部分器官還可以裝回去。一般出現嘔吐時,急救方法就是大量飲用氨水,就像碳基生命飲用純淨水一樣。而防止消化係統受到傷害的方法,就是用毛巾塞住進食口。”
“所以你們用襪子塞住了我方代表的嘴?”總司令雙眼圓睜,怒喝道。
“貴方代表說襪子是用來裝禮物的。我發誓,當時他們絕無半點惡意。”矽基代表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而且我的陳述都有計算機記錄,絕不敢撒謊。”
總司令深呼吸了幾下,怒氣漸漸消退了。他明白,這一切真的都是誤會。
按照古代曆法來算,大約十年前,碳基聯邦科學家第一次發現了矽基生命的存在,後來新的發現證明,他們不僅有智慧,還建立了規模可與碳基聯邦匹敵的矽基帝國。五年前,雙方實現了語言互譯。三年前,雙方派出最高級別的代表,開始了外交溝通,然而誰也沒想到的是,在一片歡樂友好的氣氛中,碳基聯邦的代表們不幸身亡了。
“在上古時代,我們的祖先剛剛在一顆小小行星上邁入文明時代,他們就約定了一條規矩:‘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總司令望著窗外的星空說。
矽基代表的角上又發出一圈圈的熒光:“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
總司令盯著矽基代表,苦笑一聲:“但是貴方代表給我們代表每人灌了一大瓶氨液,還用襪子塞住他們的嘴,任何一個碳基文明的成員看到這一幕,都會認為貴方在向我方代表施加酷刑,而且直接導致了他們的死亡。在代表兩個文明的最高級別的外交場合,對我方代表施以酷刑,我方不得不正式發出宣戰書。”
“死亡這個概念,矽基生物也有,”矽基代表接著總司令的話說,“但矽基生物在死亡後,身體會碎裂成幾塊,每一個碎塊會攜帶著該個體生前的部分記憶,孵化成新的個體。這也是我們繁衍的方式之一。除非是整個身體被炸成碎片,個體才會真正完全死亡。但是,像貴方代表那樣,一動不動,不與我們進行任何溝通,在我們的文化中代表著雙方徹底絕交。我說過,當時我方代表的磁記憶中樞麻痹了,他們自然會解讀成外交等級的絕交。”矽基代表的角上閃著暗淡的熒光,代表悲痛,他繼續說:“不久後收到貴方的宣戰書,也讓他們以為自己的解讀是正確的。”
“唉!”總司令苦笑著搖搖頭,急忙點亮一個窗口:“傳我命令,全軍立即與矽基帝國停火……”
一束大功率電磁波,攜帶著停戰命令,沿獵戶座懸臂方向發出。在它前方三光年處,另一束同樣功率的電磁波,正在沿著同一方向飛馳,攜帶著三年前的開戰命令。在這兩道電磁波之間的區域,一團三光年寬的猛烈戰火,正沿著同一方向,以光速橫掃過整條獵戶座懸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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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的生命都是以碳元素為有機質基礎的“碳基生物”。那麼在浩瀚宇宙中,是不是可能存在一些特別的生物呢?比如以矽元素為有機質基礎的“矽基生物”。他們看起來一定和地球上的所有物種差異甚大,甚至可能更像一塊岩石。不過,相比外表的差異來,我們和他們的思維、文化的差異可能會更大。
本作中,地球人送了矽基帝國一份喜慶的平安夜禮物——蘋果,沒料到誤會接連發生,並且逐漸升級,以致到最後,太陽係被毀滅了。這可真是一個宇宙級別的黑色幽默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