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心理谘詢師做誘導
在下一步，就是用象征性意象誘導患者改變。
例如，來訪者想象自己掉到一個陷阱裏，心理谘詢師或治療者可以說：“你在陷阱裏，這很可怕，但是不要灰心，你可以找到出來的方法。你看，我正往坑中放下繩子去拉你。你看到這條繩子了嗎？”
心理谘詢師或治療者的這個意象也是有意義的。“我放一條繩索去救你”，是象征著心理谘詢者對來訪者在情感上的支持。
當然，應該用什麼意象，要根據心理谘詢師或治療者的經驗判斷來決定。要分析，來訪者需要的是什麼，是支持、是質疑還是什麼，然後，說出代表心理谘詢師或治療者的態度的意象來。
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分析與誘導。
來訪者受誘導後會產生一些新的意象，治療者繼續進行分析和誘導。如此循環。例如患者說：“我看到你放下了繩子，可是我不想拉繩子上去，我怕上麵有虎狼。”治療者分析“上麵有虎狼”的意象的意義是“對人際交往的恐怖”，就再用新意象進一步誘導。
我妻子左輝接待來訪者的經曆中有這樣一個例子：
來訪者是一個女性。年紀30多歲，未婚。她的問題是，總是覺得恐懼，同事關係處得不好，尤其是父親發火時的叫嚷和摔東西，令她非常恐懼。她心裏總覺得有東西吐不出來。於是，左輝讓她做想象，想象胸前有一麵鏡子，透過鏡子，她看到“有一堵牆，是一口井的形狀，圍在那裏，紅色磚砌成的，很粗糙，光線很暗，感覺不舒服……”在想象中，讓她用手摸牆，牆變光滑，顏色也變成白色，光線亮了，感覺好一些了。左輝再讓她看這堵牆是用什麼做的，她說：“上麵有一層厚厚的油漆，除掉以後，裏麵是用磚頭砟子或爐灰砟子堆成的。”左輝讓她（在想象中）拆這堵牆，她想象中，很難拆，隻鑿出一個容一人出來的洞。左輝讓她想象有泉水流過，隨著心理谘詢師的指導，她想象衝走了這些砟子，同時也慢慢衝走了這堵牆，她在泉水中洗澡……
後來的谘詢中，她回憶起5歲時在幼兒園的經曆：兩歲起全托，5歲時的一天，她對父親說老師的不是，被一位老師聽到。父親走後，一群老師將她圍在中間，老師們包圍在她四周，嚴厲指責她：“你竟然敢在背後說老師的壞話，小朋友們說她這樣做對不對？”其他小朋友大聲說：“不對！”“要不要向她學？”老師問，其他小朋友一起喊：“不學！”
這個痛苦的經曆中，她印象最深刻的是老師包圍著她形成的圓圈，“就像一口圍著我的井，我逃不出去。”
左輝讓來訪者做新的想象：“想象自己變大了，個子高了，自己的個子高出了井口，終於邁步走了出來。”另外，想象自己的力量也加強了，可以把井壁推倒。
這樣的想象，給了來訪者積極的暗示。
在意象對話中，心理谘詢師或者引導者有兩種基本方式，一種是主要讓來訪者想象，心理谘詢師隻是聽他的想象，並用語言誘導。還有一種是心理谘詢師介入較多，心理谘詢師讓來訪者做想象的時候，把谘詢師也作為想象的一個對象。心理谘詢師還告訴來訪者，在他的想象中，心理谘詢師也許會以不同的樣子出現——也許心理谘詢師會成一個孩子，或者一個老人，或者穿盔甲的武士……而在意象對話中，心理谘詢師也時時刻刻和來訪者一起做想象，在想象中跟著來訪者走，而且看在自己的想象中，來訪者是什麼樣子的。
心理谘詢師介入越多，效果就越神奇，不過，心理谘詢師在來訪者麵前暴露自己越多，危險的想象情景也越多。比如，來訪者如果有移情，也許把心理谘詢師想象為一個性誘惑者，想象出有性意味的情景；或者把心理谘詢師想象為惡魔和敵人，產生暴力的想象，這對心理谘詢師是一個考驗。心理谘詢師如果介入少，不把自己放在來訪者的想象中，危險就少得多。
事情就是這樣，要有更好更快的效果，就必須冒更大的危險。
我建議除非是有資格的意象對話心理谘詢師，最好不要用介入較多的方法。在這一本書中，我也不打算介紹心理谘詢師介入多的方法如何實施。
第五節 反複想象和強化
我們還需要布置一些意象作業，讓來訪者回去練習。如：“想象擦亮房子的玻璃，每天做20分鍾。”
現實治療的理論中有一個觀點：意象也是一種行為，一種心理內部的行為。我同樣持這個觀點。做一個想象和行為治療中做一個行為訓練是同類的。一個新的行為模式要建立，不是做一次新的行為就可以的，而需要多次重複新的行為；同樣，一個新的意象要替代舊的意象，也需要多次想象這個新的意象，需要多次在想象中改造一個舊的意象。所以，布置意象作業，讓來訪者練習，這是很重要的。
就以“想象擦亮房子的玻璃”這個練習作例子。來訪者原來想象中的房子的玻璃上滿是灰塵，看不到外麵的東西。這象征著抑鬱狀態。原來來訪者想象中的自己，就是呆坐在房子中滿是灰塵的沙發上。我們讓她想象自己“擦亮房子的玻璃”，就是讓她自己做心理暗示，要行動起來，擦掉心靈上的灰塵，也就是讓她通過這個想象，把自己的消極情緒轉化為積極情緒，轉化為“幹淨透明的窗玻璃”所象征的愉悅的情緒。
每一次開始想象的時候，窗玻璃上都滿是灰塵。這些灰塵就是抑鬱所具有的能量。抑鬱積聚得越多，抑鬱的能量越大，想象中的灰塵越多。而想象一次“擦玻璃”，就像我們把水塘中積聚的汙水清走了一些，像空調機把屋子中的熱量排出去了一些，人的抑鬱也就會少一些。
一次想象後，玻璃在想象中會被擦得很幹淨。但是，在下一次，當她想象這個房子的時候，往往看到的還是有灰塵的玻璃。這是因為，積聚很久的抑鬱不可能在一次想象後就清除幹淨。想象一次後，心情會好一陣，但是後來又開始抑鬱。
我們就要繼續想象擦玻璃。
直到有一天，她想象的房子中，自發顯現出的是幹淨玻璃，就說明她的心理已經不再抑鬱，她已經不需要做這個強化練習了。
有的時候，來訪者會誤解。我告訴他，在這次想象中，玻璃已經擦幹淨了。下一次想象時，玻璃還會髒，還要擦。要每天做這個練習，做7天，然後再來找我。結果，他本來在3天後，就已經將想象中的玻璃擦幹淨了，但他卻還強迫自己想象出一個有灰塵的玻璃，然後再想象擦它。
這讓我想到了一個笑話：醫生告訴失眠者說，你可以數綿羊，從1數到1萬，就可以睡著。第二天，失眠者告訴醫生說：“我數到1000多的時候，困得不得了，結果我隻好起來喝了濃茶，再堅持數完1萬，還是沒有睡著。”
我經常遇到這樣的失眠者。
強化練習要做的想象，根據情況不同，是多種多樣的。大多是把心理谘詢和治療時做的一些重要的想象重新做許多次。不過，因為強化練習是來訪者自己在家裏做的，做的時候是沒有心理谘詢師或治療者在旁邊指導和支持的，所以，不要讓他們想象那些危險的、恐懼程度大的或者困難的意象情境。
第六節 學會區分想象和現實
意象對話技術在骨子裏，就是一種來訪者和治療者共同做夢的方法。因為心理谘詢師或治療者是和來訪者一起在“做夢”，心理谘詢師或治療者是對這個“夢”的意義很清楚的人，是一個心理健康而且心理力量很強的人，所以他在“做夢”的時候可以指點來訪者如何改造自己的“夢”，讓“噩夢”變成“美夢”，可以調節來訪者的夢，改變他的心理狀態，可以給他好的影響……
但是，這畢竟是一個“夢”，是想象，不是現實生活。
意象對話可以把消極的意象原型轉化為積極的，但是，如果僅僅用意象對話，也有危險，就是太沉浸於這個想象中的夢幻世界，忘了現實世界。在想象中可以調節出很好的心態，但是不能在現實世界中，把一個人在潛意識中的收獲“兌現”。
意象對話仿佛是讓一個人潛到心理的“海底”，在“海底”得到寶藏。但是，在得到寶藏後，如果他不知道怎麼把它們帶回“陸地”上來，也是很可惜的。
意象對話技術是“做好夢”的技術，我們還需要有“喚醒”的技術。
正如我在前麵所說，心理障礙有兩個原因：一是有一個消極的意象原型；二是區別想象和現實的能力差。意象對話可以消除第一個原因，同時我們還需要增加來訪者辨別想象和現實的能力。
我用的辨別想象和現實的技術是突然喚醒法，也就是在來訪者做意象時，突然讓他睜開眼睛，並說出現在看到的是什麼，比如：“我是在谘詢室中，我看到了谘詢室中有桌椅、鮮花……”
還有一種方法是格式塔療法中的一個小技術，就是用8分鍾的時間，讓來訪者不停地說：“我現在……”比如，“我現在看到了燈，我現在聽到汽車聲，我現在感到有一點冷……”這樣，來訪者可以從想象中進入現實的世界，也有助於他們感受現實。
得到現實感的最適當的方法就是體驗此時的感知覺。因為除了重性精神病外，任何人的感知覺都足現實的：我看到了一盆花，肯定是屋子中有花；我聽到了汽車聲，肯定是窗外有汽車開過。
情感有兩種，一種是現實的刺激激發的，比如有人讚揚我，我就高興；有人責罵我，我就憤怒。還有一種是過去的刺激和現在的刺激共同激發的，比如一個人有自卑的情結，聽到一句微小的批評，就非常憤怒。這憤怒不僅僅是現在的憤怒，還有許多是過去積累的憤怒，有小時候被父母打罵時的憤怒，有中學時對教師的憤怒。
我們要幫助來訪者辨別他的情緒，是現在的情緒，還是過去積累的情緒。
主要的方法是幫助他們辨別內心中現有的情結，知道了有這些情結，也就知道過去積累了些什麼情緒。
第七節 意象對話為什麼有效
意象對話的過程像一個遊戲，沒有講多少道理也沒有很多針對症狀的直接的心理訓練，但是它真的很有效果。許多心理問題就是通過這樣的“遊戲”得到了解決。我用這個方法處理情緒問題，處理恐懼症、強迫症、抑鬱症等，都獲得了很好效果。而且，現在也有許多同行在用這個方法，也都發現它的效果很好。
它為什麼有效果呢？
首先我們應該把眼光放寬，問自己一個更大的問題：心理谘詢和治療為什麼能有效果？
心理治療為什麼有效果？為什麼人們做了心理谘詢和治療後，情緒更快樂、性格更完善、心理疾病減弱或消除？他們花錢花時間在心理谘詢中心，究竟得到了什麼？
我想到的有這些：
1他們得到了缺少的東西：釋放、愛、關心、支持等。
最基本的是釋放，當人們心裏堆滿了憤怒、怨恨、失望等消極情緒時，總想找一個人說說。心理谘詢者是最好的聽眾，他們耐心、會傾聽，他們也不會把一個人說的事情告訴別人。
而且，他們還會給人情感上的支持、關心人。
如果某人在小的時候，父母感情不好，他們不斷爭吵，也沒有給他愛，他也許會在心理谘詢中心得到在家裏得不到的愛。
但是，這隻是心理谘詢最初一個層麵上的東西。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也就是說給別人一條魚，不如教他們怎麼打魚。心理谘詢和治療除了給對方“釋放、愛、關心”這幾條魚以外，還需要其他的東西。
2習得：學會了更好的行為方式（行為層麵）。
行為療法就是這樣，醫療者用訓練動物一樣的方法訓練患者。教他一些新的行為技巧，比如社交的新技巧、學習的新技巧，他應付生活的能力提高了，也更快樂了。
3消除了壞的行為方式（行為層麵）。
假如某人不幸有一個壞的行為習慣，比如，習慣吸煙、習慣一見異性就發抖，心理學家也可以幫助他消除這個行為方式。
4用好的思想代替壞的思想。
認知療法和合理情緒療法就是最清楚的例子。把一個人心中不合理的信念改變為合理的，心理狀態就會改善。
5有機會探索自己，不受壓抑。
心理谘詢中心是一個寬容的地方，在心理谘詢和治療中，一個人不會因為自己心中有什麼“壞的念頭”而受到指責。所以，人們在這裏可以自由地分析探索自己，使自己心理健康。
6削弱或化解了情結。
心理分析可以幫助人們發現，在現在的症狀背後有潛意識的原因，幫助人們看清潛意識中的情結是怎麼結上的，從而可以削弱或解開情結。
如果情結是一個一直沒有實現的心願或者一個欲望，人們可以實現這個心願或者了結欲望。
有時，人們因了解了欲望的根源而放棄了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