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谘詢與治療既是科學,也是藝術。治療的原理和原則是比較容易說清楚的,但是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心理谘詢師或心理醫生,有許多體驗是說不清楚的。隻有在治療中,細心地體會揣摩,才可以逐漸地駕輕就熟,從容不迫。而且人生的種種,喜悅悲哀、憂傷苦痛、心心相印的知己之感、輾轉反側的憂慮……是要心理學家用心感受的,而不是僅僅懂了心理學理論就可以了。
意象對話中尤其是如此,我說意象對話是心和心之間的語言。所以學習它的前提是要有心,要用心。
用心體會意象對話,就時時會感到有所得,因是心所得,故稱心得。心不是像腦子那樣有條理的,所以這—章的內容也沒有太多條理。瓜棚豆架於現在的我們是比較難得了,不過在夏夜的小吃攤上,兩三同好還是可以漫談心理的。這一章,就算是我的漫談吧。
第一節 全身心地學習
學習意象對話不僅僅是學習知識,而且是整個人全身心地學習,是學習心理學,更是學習做人。
要學意象對話,說容易很容易,說難很難。
假如你受過精神分析的訓練(不僅是讀過精神分析的書,而且是受過實際訓練,被分析過),熟悉夢的解析的方法,有心理谘詢和治療的經驗,最重要的是心理健康,你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裏學會。不過有這些條件的人在國內大概非常少。精神分析的書讀過的人應該不少,但是被實際訓練過並被精神分析師分析過的人就非常少。
如果你不具備這些條件,學會意象對話就比較難。
首先你要學懂心理能量學的基本道理。
然後你需要學習解夢,因為夢是天生用來讓你練習分析的意象。
一開始學習的時候,你可能覺得夢是荒謬絕倫的。但是,仔細分析後,你會發現夢的原理。你會發現夢和生活中的事情有緊密的聯係。我寫過一本通俗讀物《解夢全書》,裏麵介紹了心理學家解釋夢的方法,你可以照著學習。
夢釋得多了,很多意象你就熟悉了。比如,在夢中你經常見到醜陋的老太婆,大多是出現在噩夢之中。即使你不知道這個意象的意義,你也知道她是令人恐懼的。在做意象對話的時候,如果被引導者想象中有一個這樣的老太婆,你至少知道他也許是有所恐懼。
意象不是“腦子裏的一幅畫”,一個意象不如說像一個“想象世界中的,外形會變化的人物”,或者一個“妖精”。你熟悉了這些“人物”,知道他們的性格、變化方式,在意象對話中你就可以“認出”他們來。
了解意象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你必須培養出心理谘詢者和治療者應有的素質:有共情能力,有勇氣,寬容。
我特別看中的是“勇氣”這個品質。意象對話的世界雖然是一個想象的世界,但是也經常會遇到非常恐怖的形象,如果你恐懼了,對你是不利的。很多時候,你的恐懼的表現是很難被發現的,但是它已經在阻礙你的成長。就像我們前麵提到的例子,被引導的人說,他覺得有一點冷,引導者就去關上了空調。在表麵上,這和恐懼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實際上,這就是被引導者先恐懼了才覺得冷,而引導者也被他的恐懼感染,才避開了繼續探索的機會,用關空調的行為打斷了意象對話。
意象對話中的恐懼,實際上是害怕麵對自我,害怕了解自己的弱點,害怕正視自己內心的需要。克服這個恐懼,需要的勇氣比起麵對外在危險的勇氣,有時要大很多。比如,陷入黑社會的人,要打架需要勇氣,要承認自己良心對幹壞事不安也需要勇氣,後者比前者也許要難很多。
當然,勇氣雖然重要,也不可以莽撞。意象對話是深入人的內心的,有時會遇到一些危險。越是深入探索內心,危險越是大。在我自己的探索中,我有過誘發自己出現類似精神病的體驗。當時的心理狀態,可以說很危險。假如措置不當,可能走火入魔成為真的精神病。如果你心裏還有一些衝突,務必不要做太深的意象對話。我們不能因噎廢食,不做意象對話,也不可以輕易嚐試太深的意象對話。
為什麼勇氣在意象對話的心理治療中特別重要呢?就是因為做心理谘詢的人自己必須非常有勇氣,才可以用這個勇氣感染來訪者。來訪者的意象常常是很可怕的,有鬼怪、有猛獸、有敵人,正是因為他們內心中的東西這樣可怕,他們才會有心理障礙。心理谘詢師假如也害怕了,又怎麼增加來訪者的勇氣?
還有,心理谘詢師自己必須通過訓練和自我分析,解決自己心理上的問題。如果你自己在某一個方麵還有問題,在意象對話中,你這個問題很容易暴露給來訪者。這樣,來訪者就會很擔心:“你自己還有問題呢,怎麼能幫助我?”心理學家雖然不可能成為神人、聖人,至少心理應該比一般人健康。而這往往是需要長時間的自我修養和訓練才可以得到。
除非你現在就是一個優秀心理谘詢和治療者,否則我建議,你最好還是找一個已經會這個方法的人做老師,實際教導。
第二節 鳳凰的誕生
偶爾為一些選美的女孩子做心理訓練,我讓她們做了一個小意象對話。讓她們想象到了一片草地上,看到周圍有樹木池塘,還有一些動物。我問她們,她們看到的是什麼動物?
她們想象的動物很多,從飛禽到走獸,從魚到昆蟲,甚至連獨角獸都出現了。這些動物代表了她們的性格。想象兔子的,果然是一個很溫順的女孩;想象鷹的,當然有花木蘭的英氣。誰將是未來的冠軍呢?我在猜測。當時我想,可惜沒有一個想象出了鳳凰的,否則,我一定要把賭注押在她身上。
生物學家說鳳凰是一種傳說中的動物,現實中沒有存在過,而中國的古人卻說他們見過鳳凰,而且曆史上,也記載了鳳凰出現的事情。
也許,這些記載是不可靠的。因為有的時候,為了討皇帝的喜歡、拍皇帝的馬屁,地方官會假報有鳳凰出現。我們中國曆史上的地方官為了升官,是什麼彌天大謊都敢撒的。就是在幾十年前,不是也有謊報一畝地可以產糧食幾萬斤的嗎?
但是也可能古代的人不都是在說謊,真的有人看見過。也許鳳凰是古代的人對其他鳥的誤認,或許是不認識孔雀的人會把它說成是鳳凰。再不然就是鳳凰是一種古代確實有的動物,隻是後來絕跡了……
但是,我在做意象對話技術後,常常會感慨地說:“原來鳳凰並沒有絕跡,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可能在今天就可以在朋友的家中見到一隻鳳凰。隻不過,這隻鳳凰在肉眼看來,看不到她有翅膀,也看不到有美麗炫目的羽毛,聽不到她的鳴叫。在你的肉眼中,她也是一個人的樣子。
但是,這個人決不會沒有引起你的注意。因為她身上有一種無形的光彩,仿佛鳳凰炫目的羽毛;因為她的言談娓娓動聽,仿佛鳳凰的鳴叫;因為她有不俗的氣質,仿佛可以飛上天空。
我說的鳳凰是在意象對話中有著鳳凰意象的人。
鳳凰並沒有絕跡,她生活在一些優秀的女性的心裏。
鳳凰這個意象的象征意義是完滿的女性人格。雖然說作為一種動物,鳳凰假如存在過的話,應該也是有雌有雄的,據說雄的稱為鳳,雌的稱為凰,但是作為意象象征,她是女性的。
因為鳳凰是一個完滿的人格象征,所以是不經常出現的。隻有心理很健康的女性,或者一個女性雖然還有些不完滿,但是在某一心理狀態很好、很快樂的時刻,才容易想象出鳳凰的意象。
中國的那些接近自我實現的女性,是不是在意象中大多會有一個鳳凰呢?我沒有足夠的研究,所以不敢擅下結論。
鳳凰是一個組合的形象,中國人說,鳳凰“頭像雞……”組合出的鳳凰實際上在心理上的象征意義是:隻有把一些不同的心理特質有機地結合在一起,才會形成完滿的人格。在這個意義上,鳳凰和榮格心理學中分析過的曼茶羅意象有共同之處,都是一個有機的結合體,代表的意義也有相似之處,都代表完滿。
我很有興趣地告訴大家我的初步發現,就是如何“合成”一個鳳凰。或者說,鳳凰可以由什麼鳥做父母生下來。
我第一次發現的鳳凰,是由一隻鷹轉變而成的。想象出這個鳳凰的女性在意象對話過程結束後非常地驚訝,因為在她的知識中,鳳凰應該是一種很溫順的鳥類,美麗而且善良,而鷹是一種非常凶猛的鳥類,鳳凰和鷹應該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所以她不理解鷹的形象為什麼可以在她的想象中變成鳳凰。
但是我沒有這樣驚訝,因為我隱約記得,在某個少數民族的傳說中,好像就說鳳凰是鷹變的。我沒有找到相關文獻,希望讀者各位見到了告訴我一下。而傳說中有的東西,必然有心理象征的意義。
後來,接觸到了許多想象中的鳳凰意象。我發現了鷹是怎麼變成鳳凰的——它必須和另一個性質不同的鳥結合,通常是和鴿子結合。我幾乎要強力介紹這個“配方”,我感到這是我的一個重要發現:鷹如果和鴿子結合,就會成為鳳凰。我有許多事例證明這個“心理化學”的發現。幾乎可以說屢試不爽。所有做意象對話的人(女性)都不知道我的“合成鳳凰配方”,而她們不結合則已,把鷹和鴿子意象結合後的結果都是鳳凰。至今未見例外。
鴿子象征著溫和、善良、合群、純潔,但是有時自卑、軟弱、依賴性強。鷹象征著自信、堅強、獨立、剛烈,但是有時傲慢、自私、缺少同情心。我們可以看到,這兩種鳥的性格正好是相反的,一方的不足恰好可以被另一方的優點補足。鷹在鴿子那裏得到和平的精神和愛心,鴿子在鷹那裏可以得到強大的自我力量,於是,最完善的性格,鳳凰誕生了。鳳凰有鷹的自我力量,她的嘴是鷹的嘴,象征著勇敢堅強;她也有鴿子的愛心,這體現於她美麗的羽毛。鳳凰的鳴叫是動聽的,這是鴿子的優點;而同時這鳴叫有“百鳥之王”的威嚴,這是鷹的王者風範。鴿子和鷹的優點有機地結合在了一起。
試舉一個例子,這是在有100多位心理學工作者在場旁聽的情況下的心理谘詢培訓班,我在講釋夢的心理學技術。一位女士講述了自己的一個夢的片斷:“我夢見一隻鷹,又像一隻鴿子,飛過來,變成了一隻鳳凰。這個鳳凰掉進了湯鍋,被煮熟了……”
我分析,這位女士是一個有兩種性格側麵的女性。她有鴿子的性格,也有鷹的性格,她也曾經把這兩種性格側麵結合得很好,獲得過成功,但是“鳳凰掉進了湯鍋”,也就是說,她感到被家庭瑣事(湯鍋象征著做飯等家務)埋沒了自己……
這位女士證實了我的分析,並列舉了自己曾經有過的成功。還說事業和家庭的矛盾正是她現在的困惑,“鳳凰掉進湯鍋”,是她現在生活的最正確的寫照。
這裏我們不討論她的心理困惑,隻是可以看到,鳳凰是怎麼合成的。
我相信鳳凰的“合成配方”絕不會隻有這一個,但這個配方是最常見的。
有鳳凰意象的女性性格柔中有剛,善良而不懦弱,見到過她的人,都會被她煥發的光彩所吸引。
有這個意象的女性,最容易成功。
第三節 卜德班希米拖的成與敗——談共情
有一部文學作品,描寫音樂大師約翰·克利斯朵夫來到小鎮,小鎮的歌手卜德班希米拖高興地為他演唱克利斯朵夫的歌曲。這個卜德班希米拖是一個外形粗蠢、又笨拙又庸俗的胖子。一開始克利斯朵夫很難過地想:“唱我的歌的難道就是這個怪物嗎?”
但是聽後,克利斯朵夫吃驚地發現,“胖子的聲音美極了”,而且這個又笨拙又庸俗的家夥竟然可以傳達出他的歌的思想。克利斯朵夫大為讚歎。
可是卜德班希米拖得意忘形,開始在克利斯朵夫的歌中加一點表情,就是說把他自己的表情代替了原作的表情。克利斯朵夫就受不了了。
看卜德班希米拖一開始的成功和後來的失敗,對我們體會心理谘詢和治療中的共情頗有幫助。
一開始的卜德班希米拖自己唱歌時沒有加表情或者說感情,但是他的歌中卻有感情。這個感情是誰的?如果說是卜德班希米拖的,實際上不僅他意識中完全不懂約翰·克利斯朵夫的歌曲的感情,他的潛意識中也沒有展現這樣的感情,後一點有約翰·克利斯朵夫的觀察為證。如果說,這感情隻是在歌曲中有,也不對,因為約翰·克利斯朵夫發現,如果是職業歌唱家唱他的歌曲,是唱不出這些熱烈的感情的,而卜德班希米拖可以唱出來。
後來卜德班希米拖試圖唱出感情時,卻沒有了歌曲的感情,又是為什麼?
我想,很少有人注意到一點,那就是在我們身上發生了感情,我們感受到的感情,不一定是我們自己的感情。別處的一個感情仿佛別的琴奏出的音調,有的時候會和我們自己的琴的頻率相近或相同,這個音調就會在我們心中引起共鳴。這個共鳴是在我這個琴上響起來的聲音,所以它不是在我之外的,但是這個共鳴也不是我的音調,因為不是我彈奏的。
當卜德班希米拖唱的歌中什麼也不加的時候,他是琴,歌曲中的感情通過他而傳出。當卜德班希米拖試圖加表情時,便有了他自己拙劣的表演,歌曲的感情就被淹沒了。
心理學家所謂的共情,我的體會,就是當我們把自己調協到來訪者的頻率,自己不彈出任何聲音的時候,來訪者的聲音在我們身上的共鳴。完美的共情中,谘詢者在自己身上,體驗所有來訪者的感受。谘詢者或心理醫生體驗這個感受,沒有任何推測,因為這個感受是他親自感受到的,但是他也知道,這不是自己的感受,是來訪者的感受。
沒有領悟的谘詢者會犯的錯誤之一是:以為共情就是努力去理解來訪者,讓自己產生和來訪者一樣的感情。這可以比作一個人聽著別的琴的聲音,然後自己彈奏自己的琴,力爭和那個琴聲音一樣,無論他多麼努力,總不會完全和別人一樣。谘詢者發現,自己有時很難讓自己的感情和來訪者一樣,因為自己的價值觀、自己的人格、自己的情結都和來訪者不一樣。這時谘詢者會產生困惑:“假如來訪者是一個可憐的人,我還可以共情;假如來訪者是很不道德、很卑鄙的人,我沒有辦法共情。”在他看來,共情就意味著他自己的感情和來訪者盡量一樣,而這的確是很難的。我們怎麼可能讓自己和一個自己非常討厭的人感情一樣呢。
共情不是模仿來訪者的感情。
沒有領悟的谘詢者或許會走另一個方向:既然不可以讓自己和來訪者一樣,那麼就幹脆擺出心理谘詢師的身份,保持情感上的距離。這樣更不會有共情了。
在共情中有一個說起來好像很矛盾的東西,一方麵,我們必須“體驗來訪者的體驗,親身感受這個體驗,讓這個體驗‘就是’自己的體驗,完全讓來訪者帶走”。另一方麵,我們必須不沉溺於這個體驗中。我們必須完全不被來訪者的體驗帶動。我們必須和來訪者一樣痛苦的同時完全沒有痛苦——因為這不是我的痛苦,雖然是我在體驗。
有前者沒有後者,你就會被來訪者傳染,和他一樣抑鬱,一樣痛苦而找不到出路。有後者沒有前者,我們就會和來訪者“隔著一層”。
看金聖歎評論《水滸》,說過類似這樣的話:“當施耐庵寫英雄武鬆的時候,他就是武鬆。當施耐庵寫蕩婦潘金蓮的時候,他就是蕩婦。當施耐庵寫馬泊六王婆的時候,他就是王婆。”施耐庵的身體是不可能變來變去的。但是,施耐庵的心在寫武鬆的時候就是武鬆的心,寫潘金蓮的時候,就是潘金蓮的心。當然,施耐庵不會因為寫潘金蓮,就變成迷戀男人的女人,因為在“是潘金蓮”的同時,他也還是文人施耐庵。
用心理學的術語說,施耐庵在寫作的時刻,就是和角色共情的時刻。
第四節 河水和渠道
前天走過離家不遠的一個小公園——石景山雕塑公園,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如果我可以到這裏散步多好呀!
現在這個公園是不收費的,過去雖然收費,也不過是收3毛錢,似乎沒有什麼障礙不讓我去這裏散步。但是,關鍵是我太忙,忙到很難找到散步的時間。近期,我每天白天的時間都占滿了,不可能有時間去散步——哪怕隻是一個小時。
去雕塑公園散步成了我這兩天的一個心願,我像一個兒童想著玩具一樣想著雕塑公園。
就用它做一個分析。
去雕塑公園是我的一個小小的心願,而人們還會有很多大的心願。比如,一個貧困山區的孩子,偶然有一次進城,而且坐了一次高級的奔馳轎車,他有了一個念頭:“也許我考上大學,以後也可以有這樣的轎車。”這就產生了一個心願。劉邦項羽見到秦始皇出遊時的氣派,一個說“彼可取而代之”,另一個說“大丈夫當如是也”,這是他們的心願。
雕塑公園就是我心中形成的一個意象,它有一個象征意義,象征著閑適、休息。我渴求休息和閑適的快樂,這個渴求的能量就附著在這個意象上。
同樣,秦始皇出遊的意象也成為劉邦和項羽心中的一個象征性意象。
當這個意象形成,人們就追求它。當這個意象成為現實,相應的能量也就得到了疏泄。
假如我沒有能去雕塑公園,而去了另一個公園,比如八大處公園,結果會怎麼樣呢?
也許我不滿足,因為我覺得我的心願還沒有完成——我沒有去成雕塑公園。
因為我要休閑的欲望的能量大多附著在雕塑公園的意象上,去八大處,這個能量不能疏泄。
雕塑公園的意象就像是一條河床或者一個渠道,連通了兩個事物:雕塑公園和我的休閑快樂。能量之水流通過這個河床流向大海。假如我去了其他公園,而且在我心中,這個公園沒有和休閑這個意義結合,那麼要休閑的能量就沒有辦法疏泄,因為“河床”太淺。
行為主義者所說的學習過程,就是形成“河床”的過程。
他們發現,如果一個人用一種行為滿足了一種需要,以後,當他有這個需要的時候,他就會更願意使用這種行為。
“一個孩子晚上上床後有哭鬧的行為,她的父母就到她的房間裏安慰她。結果,這個孩子睡覺時哭鬧得更頻繁了。”[25]
用哭鬧可以讓父母來安慰,所以這個兒童要得到安慰的能量是用哭鬧來疏泄的。每一次疏泄成功,這個哭鬧的“河床”就更深了一些。
她不知道也有其他的獲得父母安慰的方法,就像我的潛意識不知道到八大處也一樣可以休閑。
當我可以到其他公園,一樣好的公園,而我得不到愉悅的時候,我就需要心理谘詢了。心理谘詢可以幫助我悟到:我要的實際上不是雕塑公園,而是休閑。這樣,我回到了這個河的上遊。然後,我告訴自己,八大處也一樣可以休閑,條條河流通大海。這樣,我讓能量流向新的河道,建立了一個新的象征。
我也可以找到八大處和雕塑公園的相似處,比如,它們的池塘相似,都不大;它們的樹木相似……這樣,我也可以通過這兩個意象的相似把能量由雕塑公園轉到八大處。
我如果要劉邦項羽放棄爭天下,所用也隻有同樣的方法。讓他們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未必是當皇帝,而是那種被別人高度尊重時的愉快感受。而除了做皇帝,也有一些其他方法可以達到這個目的,比如做一個聖賢。進一步,我可以幫助他們知道,歸根結底他們要的是快樂,除了做皇帝,還有其他方式也可以得到快樂。
當然,這隻是理論,實際上做到這一點是幾乎不可能的。
一個意象、一個象征,實際上就是一種滿足需要的具體方式。在不同的文化中,有不同的象征,就是有不同的滿足人的基本需要的方式。
人的基本需要在各民族都是基本相同的,滿足它的方式是可以不同的。不同的文化就是不同的象征體係。
比如,人都有一種追求人生意義的需要,有一種追求終極價值的需要。為滿足這種需要,西方人就創造了一個上帝的形象。而我們民族創造的形象則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等形象。人都有對正義的需要,西方人讓天使來裁斷人的善惡,而中國人則創造了一個“閻王”,或者“包公”的形象。
從宏觀上,每個民族有自己的象征和意象體係;從微觀上,每個人有自己的象征和意象體係。比如,林黛玉的意象體係中,賈寶玉就是“理解、愛和關懷”的象征。所以一旦失去,她就會非常痛苦,卻沒有想到實際上賈寶玉不過是一個意象,是疏泄自己情緒的眾多可能的“河床”之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