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章
富春樓裏死過多少人,手指頭湊一塊也不夠數。貝錦玉見慣了各式鬧騰,全然不把小九的反抗放在眼裏。
抬出家法來治,挨打罰跪、餓飯斷水,又在柴房裏活活關了三天,沒想到這倔丫頭打死都不服。整個富春樓的姑娘們也都嘖嘖稱奇,一開始是瞧熱鬧的多,漸漸也同情起這個不起眼的大腳丫頭來,都說有那不足之處的男人,最愛折磨人,更別說六根不全的老太監。小九兒要真落在他手裏,還不定給欺負成什麼樣呢。倒不如現下被打死,落個一了百了,省得受活罪。
邱五爺來“驗貨”的那天,小九已被餓得奄奄一息。貝錦玉讓人給她強灌下幾口參湯提著氣色,整個人五花大綁縛在床上。隻等過了今晚,第二天便把人交給邱五爺帶走。隻要囫圇出了這道門,死活就跟富春樓再沒半點幹係。
直到過了三更鼓,邱五爺才醉態醺醺被送進來。
聽見那門吱呀一聲響,小九立即停下手中的動作,整個縮在床角。
他踉蹌踏入,打眼便望見地上一盞摔破的茶碗,碎成無數片,茶渣四濺。
“聽你姆媽說,你倒還不願意呐?”
小九咬緊牙一聲不吭,一心一意盤算著逃脫。悉率的聲音被樓下飄來的絲竹蓋過,像耗子在啃噬屋梁,幾乎低不可聞。他要再晚些來就好了,還差一點……就那麼差一點……
邱五爺脫掉外袍到床邊坐下,毫不費勁就捉到了這隻窮途的囚鳥。
他膩著陰陽怪氣的尖嗓,柔聲柔氣說起話來更讓人聽了肝兒顫;“把鞋脫下來,給爺見識見識你這雙大腳。”
說著徑自上手,剝筍似地把小九的鞋襪全扒了個幹淨。
跟貝錦玉那雙玲瓏尖削的金蓮相比,這雙腳真是大出整整一倍有餘,卻勝在體態天然毫無雕飾。年輕姑娘的肌膚柔細潔白,指甲也泛著晶瑩透亮的健康光澤。她的骨骼十分細長,尤其中指,比大拇指還要長出些許,整個仍是尖尖的弧形。
邱五爺癡迷地撫摸著,又從袖中抽出一塊上等白綢帕子覆在上麵,將皺巴巴的臉貼上去揉蹭。無限愛憐,又如貓戲鼠。
記憶裏高貴不可一世的滿族女人,他隻能卑躬屈膝口稱主子,倆抬眼望都不敢的皇親貴胄,還有那被踩在花盆底鞋下為奴為婢卑微不堪的前半生……
空氣裏彌漫著龍膽花粉的氣息,催得扭曲的情欲蠢蠢欲動。他就此亢奮了,越發地激昂。一邊撕開小九的領口,渾身顫抖著近乎低吟:“多美的身子……”
他太沉溺,以致於未曾發覺些許怪異之處。這丫頭既這麼不情不願,何以從頭到尾沒有叫過一聲?莫非是嚇得傻掉了?
顧不得許多,他已失去理智,就把覆著綢帕的足尖,整個放在顫抖的舌尖銜著……
伴隨著小九“啊”地一聲,他眼前晃過一道紅白間雜的光影。
最後關頭,她終於把手上的繩索弄開了。把茶盞碰掉在地,躺在地上偷撿起一塊碎瓷,又艱難地挪回床榻,不停地切割。從手指到手腕,全被磨破,淋漓鮮血浸濕了袖口。
就等著這一刻,不容有失。
瓷片有點鈍,滑過邱五爺皮鬆肉皺的脖子,破了道不深不淺的口子,卻未傷及動脈。立即有血流出,但足夠他受驚倒下。小九半分未曾遲疑,不管手裏摸到什麼,一股腦全往他口鼻上蒙去。
又軟又滑的綢被,蓬鬆的枕頭……她把整個身子壓在上麵,蓋了他一頭一臉。雙方都在不遺餘力地掙紮,她咬緊牙關,絕不肯讓他有一線生機。
待力氣用盡,被子底下的人也不動了。
事已做絕,小九反倒渾然無懼,還掀起被子來察看,確認他到底死透了沒。
滿床紛亂不堪,困著一場殊死搏鬥後的女人,和一個死去的,半男不女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