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湯九郎君和靈鶴(1 / 3)

第一 回 湯九郎君和靈鶴

本書作者在《煉魂穀》一集內,曾經提到崆峒派掌門人大力黃能胡劍秋,他因自知敵不住劍客,曾向南海豔魔島大南洲洲主白了翁求助。白了翁念在自己當年與他師父悟真禪師的交誼,不便坐視,便派了兩位高徒去幫他的忙。此二人一精拳技,姓柳名桑,人稱紫煞神;一擅劍術,人稱飛燕胡曾,二人在白了翁門下,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此番奉命派赴中原,以後如何情形,此時暫且不表,單要說明這座“豔魔島”。

南海地方,群島羅列,大小固不一致,荒僻和繁盛,也各有不同。那些人煙稠密、市廛排比的島嶼,都是商賈海客們的貿易之地,於本書無涉,自不提它。這豔魔島卻位於南海諸島之南,麵積雖也不小,卻因位置過偏,往來不便,所以此島獨立南洋,塊然無侶,也從無船隻往上去。島上的人,也不與島外往來交通,類似滇黔邊疆的生番一般。這島總名豔魔,島內卻也分了若幹部分,大南洲便是島中最北的一處洲地。白了翁少年時節,曾受異傳,因修習能為,才由中土大遷到大南洲隱居。憑著白了翁的武藝劍術,真在此稱了霸主,何況年時一久,土著誰敢和他較量?所以他便做了一洲之主。

豔魔島的整個島區,共分四洲一堰,五個部分。四洲便是大南洲、小南洲、東蟾洲、西蟾洲;那一堰,便是血龍堰。豔魔島所屬人民,俱是土著,他們的文化生活,恰與滇黔邊境的番苗相等。昔年此島原不是叫豔魔島,據說,這是後來因人傑地靈而得此異名。所屬四洲之主,卻都是由中原隱跡在彼的奇僻之士——甚至也有漏網巨盜——為首主持。獨有豔魔島的島主和血龍堰寨主卻是土著,島主且是一個女性。別看輕這個女性,瞧去弱質娉婷,卻是允文允武,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這四洲一堰五位魔頭,俱都隸屬在她的麾下。

提到這位豔魔島島主平江豔綠的來曆,頗具有一段神話式的曆史。據傳她母親生她的時節,得自神鳥之種,因此她呱呱墜地之時,竟是卵生。她母親懷胎二十個足月,臨盆卻產下一個大石卵,直徑足有一尺三四寸,圓徑也有七八寸,等到破卵而視,卵內卻坐著一位粉雕玉琢的女嬰。此女嬰與常人無二,隻在兩臂下兩肋上多了一對肉翅,左右分列。尤奇的是平時肉翅也隻和手掌般大小,等到一經起了作用,便能伸展到寬至二尺餘、長至八九寸的一對翼膀,故而平江豔綠除了精通武藝劍術而外,還能淩空飛行,你說奇也不奇?

平江豔綠生既具此奇質,及至長大,更出落得花朵兒一般嬌豔。她的父母原是本島一個酋長,直到平江豔綠長成以後,一手打平本島各部落的土酋,大家懼怕她的武力,這才伏伏貼貼地奉她為全島島主。此島就棄去舊名,改稱豔魔,意思無非是以平江豔綠為本島魔王而已。

自她主島以後,除去血龍堰,其餘四洲洲主,卻都是中原人遁跡在彼。他們平時與島上甚少往來,亦不去惹她,不過就地形而論,這四洲一堰,自然都算屬於豔魔島,但在事實上,如白了翁等人,並不曾和平江豔綠發生較深的關係,自更談不到隸屬。不過平江豔綠生具異稟,幼年又受異人傳授,自負奇才,行為難免驕縱。白了翁等自以為是中原奇士自不甘隸屬於蠻女,而平江秉性剛強,卻總想以威力使之脅服,這便是將來紛爭之源。

平江豔綠今年已經降生第二十個整年,在中原就是雙十年華,在島上卻是從每一人呱呱墜地那天算起,到次年的同一日為降生第二年。平江豔綠二旬生誕,全島大舉慶祝,自不必說,便是四洲一堰之主,除了平時素有往來的,自當都來祝壽,其餘無甚來往的,也不得不備一份壽禮來點綴點綴。

到那天黃昏時分,華堂紅燭下,正在盛筵初啟,百戲集陳,肉味酒香,熏蒸如霧。平江豔綠穿得和天女一般,坐在她府內大廳的正中高台上,一麵玩賞各種雜嬉燈彩,一麵和近身的一班賀客談笑。她猛聽得自己府邸的上空,忽發一種裂帛似的響聲,接著便是一聲鶴唳,響徹雲霄。雖在那樣喧嘩囂雜的氛圍中,也正聽得異常清晰。平江豔綠不由一怔,立刻回頭向身旁兩名侍婢,一名彩彩,一名風簧的,略一示意,二婢立從高台上飛身出府到門外廣場上仰天一看。

其時月升東嶺,未到中天,天上夜雲初展,疏星半明,望去雖不十分真切,卻也能辨別一切。她們見半空中有一隻大鳥,正在展翅飛翔,最奇是鳥首左右似有兩盞明燈,隨風蕩漾,兀自不滅。鳥背好似馱著一個人影,急切間看不甚真。那鳥兒在上空,似乎圍繞著府邸四周環飛偵察。二婢看了,俱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正想回複主命,忽聞空中又和初聽見那樣的裂帛般一聲巨響,既長且悠,緊隨著又是兩聲鶴鳴,那大鳥兒噗楞楞地一抖巨翼,遮得半邊月色皆昏,然後像箭一般地向北飛去。

二婢隻得進內,向主人報告了所見的情形。平江豔綠聞報,心中十分怙惙,她自以為宇宙之尊,無有過於自己的地位,“何人大膽,竟敢在我的府邸上空,翱翔飛越?”她畢竟年輕任性,眉頭一皺,立即吩咐將四洲一堰祝壽送禮的來人喚到台前,要他們各回洲堰去,報告他們主人,仔細查訪,這是哪一個管界的妄人,如此膽大妄為,敢到豔魔島上空飛翔,像這樣不明來曆的妄人,不但以後不準再到此騷擾,而且要他們主人在十天內查明交出此人,否則就唯他四洲一堰是問。

這些人回到家裏,對自己主人一說,那些素來臣服豔魔島主的人,雖不敢不遵,但是事實上,那一夜空間飛鳴的人鳥,他們也都所見,他們也一樣在那裏疑怪,更向何處去查明?這個人更從何處交起?至於那不曾臣服豔魔島主的幾個洲主,對於平江的命令,大為震怒。這是大南洲洲主白了翁、小南洲洲主裘潞和西蟾洲主淩度等數人。

這位裘洲主原是廣東漳州府將軍坊的一個武秀才,因好道入山,曾遇異人傳授劍術,擇地修煉飛劍,嫌中原人煙稠密,於三十年前來到小南洲,誅茅斬棘,雙手創生一個天下今年他已是七十餘歲,不但身擅內功,且長劍術,性情尤為剛愎,自以為中華好漢,豈能聽命於一個蠻女,但也知道平江豔綠非比等閑,亦不敢輕啟囂端,隻想遇機會聯合全島,共除此女,表麵上他卻仍是不露聲色。豈知今天平江豔綠忽然傳下這樣咄咄逼人的一道口諭,不問這空中怪鳥和怪人的來曆,是否能去訪查,便下此令,難道自己竟要聽命於一個蠻女麼?不言他積怒在心,立刻想實行素來聯合四洲一堰,共除平江的主意。

究竟這空中的一人一鳥,如何來曆,此刻不能不向讀者補述明白。

作者在《煉魂穀》一集中,曾講到鬧海神蛟邱乙揆與獨臂金剛勝超在三官廟外巧遇崆峒派大力黃能胡劍秋,和白了翁的高徒紫煞神柳桑等人動手。結果邱乙揆、勝超被大力黃能和紫煞神柳桑所擒。大力黃能本欲把二人帶回陝西甘泉,隻因道途太遠,深怕在路上另出別情,沒法子,仍將邱、勝二人送入煉魂穀石洞暫時看押。同時,仍去盡力搜尋飛天神龍和飛劍殺死紅孩兒的仇人的下落。

偏偏事有湊巧,白衣秀士將飛天神龍從煉魂穀救出以後,暫時留在雙木嵐煉劍的洞內,一麵為他治療箭傷,一麵時常四出訪查崆峒派的蹤跡。他竟在某一夜遇著趙甲叟等到三官廟配殿窺探。白衣秀士用飛劍削去趙甲叟頭巾及頂發以後,知道崆峒仇人已是發現了自己的住處,必然還要再來尋仇。因此就離了三官廟,索性留住雙木嵐洞內。

轉眼旬日,飛天神龍傷勢漸愈,氣體未複,一經問起白衣秀士,才知是一位與師門有舊的前輩劍俠,先拜謝了救命大恩,然後請示與崆峒派的仇怨,今後能否消解?

白衣秀士微笑道:“崆峒派自恃藝高人眾,掌門人大力黃能違了他師父悟真禪師的遺命,不但與武當結仇,更和各門各派都不能和睦。這正是他崆峒派氣運將終,所以遍樹仇敵,將來總有日暮途窮的一日,正不必為此介意。不過每一個人都有他本身的一步厄運,就如你目前為了這一點事,鬧得家破人亡,雖說是崆峒的不仁,究竟還是你本身一步厄運你隻須立身行事,方寸不亂,自能否極泰來,不用憂急。”

飛天神龍曉得這位老前輩不但武藝了得,且是道行高深,便又叩請指示何時可與侄兒精一、侄女真真等相見。

白衣秀士聞言,便為他卜了一卦,對他說道:“這是一個坤卦,主陰,有喜,你令侄嬡身上,將有一重喜事。次是離卦,離中虛,為空虛之象,故目前尚難相見,然虛則繼盈盈虛有待,故相見尚待時日。”飛天神龍謝過之後,白衣秀士又說道,“我昨晚打坐時,陡覺心血來潮,當掐一課,日內當有遠人至此,且料崆峒方麵仍在近處騷擾,課內多少露一些凶訊,所以今明日內,想再往三官廟那一帶察訪一遍,或有所遇。”

到了次日晚間,白衣秀士夜探三官廟,見自己原住的那間配殿內,燈燭甚明。他便悄悄掩在前殿屋脊上一看,見那日在煉魂穀所見中等身材的黃臉老人,正和一個紫臉大漢對坐談話。白衣秀士料此老人定是大力黃能胡劍秋,但不知大漢是誰,恍惚記得那天在煉魂穀所見眾人,並無此漢在內,不如聽他們論些什麼,正在此時,忽從南方空中,倏地發來一聲微響。

白衣秀士一聞此聲,便知是有人禦劍淩風而來,忙即隱身伏在脊上。果然一會兒就有一道淡藍色劍光,裹著一個身材矮小的人落在後殿院中,一落到地上,便向屋內喚道:“二位談些什麼好事,這等高興?”

屋內二人,本未知曉,聞聲一齊出外,將那人迎到屋中。白衣秀士見此人進屋,便又躡近窗前,寧神息氣聽他們說話。他真個一絲聲息都無,任你多高明的能手,也不知道外麵有人呢。

隻聽來人趾高氣揚地向大力黃能說道:“胡師父,您不是跟我師父說敵人就在深坑一帶?怎的我們來了三五天,我每夜出去察訪,卻竟不曾看出一些兒苗頭?別不是藏在這一帶吧,您也許弄錯了吧?”

大力黃能臉上一紅,似有愧色,強答道:“慚愧得很!我也隻是知道敵人常在近處與我們為難,可說不準敵人在哪個地方藏著。便是昨天我們逮住的兩個仇人黨羽,要不是為了實在沒有地方去安放,真不敢再送到煉魂穀,因為仇人飛天神龍就是在穀裏被那劍客救走的呢。”

白衣秀士聞言吃了一驚,心說難怪昨晚一課有些凶訊,原來誌道恒的同伴又被他們擒去,正思忖間,就聽禦劍之人笑道:“這又怕他何來?皆因那時我們弟兄不在旁邊。說句胡師父不愛聽的話,任你崆峒派掌門人武功絕頂,可是不會劍術,所以才著了來人的道兒如今我弟兄在此,憑他什麼好本領,諒也不能不了結在我豔魔島大南洲白了翁門下飛燕胡曾的手內。”說罷哈哈大笑,那一種狂妄之言,既使得窗外白衣秀士聽了著惱,那一派桀驁誇大之言,也使得大力黃能麵帶羞慚,心存愧恨,隻默默地不語。

畢竟那個紫臉大漢懂事些,深怕大力黃能臉上下不來,忙將話鋒轉過來道:“閑話休提,昨天逮住這兩個小子,也真不善。那個使劍的紅臉漢子更加了得,真是武當八步乾坤劍的嫡傳呢。”

大力黃能聞言微笑道:“那個獨手持鞭的毛包,我雖不認識他,江湖上卻有個耳聞,大概他就是獨臂金剛勝超,那是武當派萍江一鶴的得意門人。如果是他,與仇人飛天神龍正是師兄弟。在下雖是無能,但今幸承尊師白了翁前輩慨然命二位兄台到此相助,我們正好將他師兄弟一網打盡,也免得武當派逞能。”

白衣秀士此時也顧不得再聽下去,立即一隱身形,從雜草中倏地一閃,真如野兔兒一般的快疾,早已越到後山坡上。他一看四下無人,立刻運用玄功,身劍合一,一股勁風起處,人已騰空,隱在半空雲層中,邊行邊打主意:是回去問明了飛天神龍這被拴二人的來曆,還是直飛煉魂穀,先救出二人,一同回洞呢?既而一想,別說大力黃能等或將二人殺害,即便將二人挪往別處,豈不轉費手腳?救人救徹,不如先到煉魂穀再說。

白衣秀士到了煉魂穀口,飛身下岩,四麵一看,似乎寂靜無人。他知道絕不會無人看守,便加了小心,悄悄躡到原先那所洞外,側耳一聽,似有隱隱說話之聲,再一細聽,竟是有人在裏麵斥罵道:“什麼武當派,活現世,此刻被我師祖們擒住了,還要擺你的英雄譜。如不是師祖吩咐要你們這兩顆賊心祭靈,早將你們一鉤一個解決了,也叫你們嚐嚐神鉤的滋味!”

原來說話的正是趙甲叟愛徒神鉤呂衝霄,也就是上次在三官廟使虎頭鉤力戰飛天神龍的那個賊人。此人素恃武藝,目空一切,因趙甲叟和江己蘭奉命在此看守邱、勝二人,趙甲叟一時有事他往,就派他愛徒神鉤呂衝霄替代自己的職務。再說勝超被拴,本已怒不可遏,又見神鉤趾高氣揚,對自己和邱乙揆頗加淩辱,越發氣得他暴跳如雷,所以此刻正被神鉤叫罵百般。

白衣秀士雖不認識,但聞聲辨貌,運用神目,向洞內看去,見洞內一角的地上坐著兩人,手足均被牢牢綁個結實,就是轉折都難,知道這便就是敵人所說飛天神龍同黨。洞的那端坐著一個女人,白衣秀士留神一看,認得是那夜私探三官廟,與老者同行的婦人。當時老者被自己飛劍削去頭巾,卻便宜了她。在婦人旁邊,立了一個長身矯健之人,正指手畫腳地斥罵洞角上的邱、勝二人。白衣秀士本不想傷他,卻看不慣那種飛揚跋扈的神氣,心說:“我先教訓教訓這個小輩。”

他主意打定,先不進洞,隻運用玄功,身劍合一,將手向邱、勝二人身上一指,隻見一道光華繞著二人身上一匝,緊綁的牛皮筋早已紛紛寸斷,二人手足之縛立解。勝超一時還未醒悟,瞧著那一堆斬斷的牛皮筋發愣,邱乙揆畢竟見識較高,知道來了救星,立即踴身躍起,一麵高叫“師弟快動手”,一麵一個箭步搶到北麵的洞角邊,一伸手剛剛搶著了自己的一柄倭銅劍,他還想替勝超去搶回銅鞭時,旁邊坐的婦人,正是紅線娘江己蘭,早嬌叱一聲,手持雙刀,飛一般搶到邱乙揆身旁,分上下兩路刺來。邱乙揆顧不得再去搶鞭隻得一撲身避過雙刀,一遞手中長劍,就向紅線娘咽喉刺到,二人就在洞內動起手來。

再說這邊勝超正自奇怪,被邱乙揆一語提醒,立向自己銅鞭倚放處躍去。此時,神鉤忽見一道白光將仇人同黨渾身鋼綑斬斷,他真還沒見識過此種場麵,口中奇怪二字尚未喊出,早見邱、勝二人先後躍起,這一急真急得他三魂出竅。他急的是如果他們逃走,有何麵目向師父交代?所以立刻向勝超撲了過去。隻是他手中並無兵刃,其時也來不及再取兵刃,就用左手向勝超麵上一晃,右手黑虎透心,早就當胸打到,隻盼一拳擊倒他,免使逃走。豈知勝超也不是凡手,一見敵人拳到,看去功力甚深,因自己少了一隻手臂,拳技怕要吃虧,不得不使一手絕招,忙一閃身避過來拳,立起右手,同時閉口吃氣,從丹田運用玄功,運入右掌,忽地向敵人前胸發出一掌,掌離敵人身體,尚有二三尺遠,立又將掌心向自己懷中一帶,這一下正是獨臂金剛的獨門功夫“單掌攝魂”。

敵人雖是武藝了得,畢竟年輕,經驗尚淺,哪裏識得他的厲害。當勝超掌起之時,他還打算等他掌到尺寸,再來破他,哪料到掌還離著自己二三尺遠,敵人卻收掌反向懷中一帶,自己前胸仿佛被大力抓住,整個身軀,就隨著他這一帶,早已立不住腳,直向敵人懷中跌來。勝超見對方已中上這一掌,立即跨左足,轉右足,一擰身軀,避開正麵,仿佛讓出一條路來,好讓對方跌得遠些似的。那神鉤呂衝霄果然直跌出六七步外,竟自趴在地上這是什麼原故?皆因這“單掌攝魂”的功用,不但能使掌心發揮極大吸力,更能使敵人肺腑震撼受傷,所以神鉤便撲地不起。白衣秀士見勝超竟有這等超人的功力,不禁暗暗讚許“畢竟武當嫡派,自是不同!”

再看邱乙揆和紅線娘二人早已刀劍齊施,敵我功力相當,自然一時分不了勝負。白衣秀士深恐時間一久,又生意外,便等不到勝超過去,說時遲,那時快,早就一舉步到了紅線娘身後。紅線娘隻覺得眼旁人影一晃,知道又有敵人來襲。要知紅線娘的武功,與紅孩兒伯仲之間,為大力黃能門徒中一等人物,自然處處不讓人有懈可擊。當白衣秀士上前之時,她早已知道,立即一轉身軀,用刀橫掃過來。如換一人,紅線娘這一手即便不能傷人也足可自保。無奈來者是白衣秀士,那種矯疾靈穩的手法,正要超出紅線娘十百倍以上,哪裏還容她閃避,剛一轉身,早覺腰上一陣麻木,眼前一黑,立刻兩手一鬆,雙刀落地,“撲通”一聲,整個身軀也就栽倒地上。

白衣秀士真快,還不等邱、勝開口,立刻將手一招,低聲說了句:“誌道恒現在我處,二位快隨我來,不可耽擱。”話才說完,人已出洞。

邱、勝也早看見一個身穿白衣的清瘦老人,身手快極,舉動與武術家又有些不同,知道是一位異人,又聽他提到誌道恒三字,立刻大喜過望,不由一齊應了聲遵命,也顧不得處置洞內一雙男女,便雙雙躍出洞外。

二人一看,那老人已在百餘步以外。邱乙揆暗自驚服,心說:“如此快速的身法,如與我輩動手,到哪裏去討他的便宜?”他想到此處,猛然記起靜修的話來,知道此人定是所說白衣秀士孔老前輩,忙一拉勝超,二人一語不發地追了上去。白衣秀士知他們不會劍術,所以不使劍光,隻運開夜行步法,一前二後,躥山越壑,迅速非常,不一時到了雙木嵐石洞口。見白衣秀士已在前麵站住,二人忙趕上去要行禮拜謝,白衣秀士用手一攔道:“我們且到裏麵再談吧。”又說了句“恕我在前引路”,就要引邱、勝進洞。

邱乙揆一看洞外岩石大可及人,一方一方地縱橫排列,一時真找不到洞門何在,隻見白衣秀士單掌向兩方高可丈餘,廣可五尺的大石條慢慢推去。說也奇怪,那兩方石條,竟一前一後地漸漸向一旁移去,真如變戲法兒似的。邱、勝二人站在旁邊,口雖不言,心中大為詫異,還以為這老兒有些障眼法兒。石條推開以後,立刻現出一個六尺高、三尺寬的洞門。白衣秀士見二人麵帶驚疑之容,一麵讓客,一麵笑向二人說道:“方才用的是五丁移石掌的掌法,並不是變戲法,也不是裝有機關,這都是人力可能練得到的功夫。”邱、勝聽了,越發佩服,同應了一聲,隨了白衣秀士走進洞內。

洞不甚廣,卻有內外兩層,頗見曲折。外洞本甚黑暗,因內洞點有燭光,所以也照耀到外洞來。白衣秀士一經將二人引入後洞,立見榻上盤膝坐著一人,那正是他二人遍尋不得的飛天神龍誌道恒。飛天神龍見邱、勝突然到此,正比邱、勝見到飛天神龍還要驚奇萬分。這是為何?隻因邱、勝受了靜修尼的指示,知道飛天神龍已為白衣秀士所救,方才白衣秀士又對他們說過飛天神龍在此,自然早已明白,飛天神龍卻萬不料白衣秀士會帶了他兩位師弟同來,因此一見麵,立即想跳下榻來,卻被白衣秀士阻住道:“誌賢契箭創雖平筋骨尚疲,不可劇動。”飛天神龍聽了,一麵道謝,一麵忙不迭和邱、勝二人握手道故。大家落坐之後,還是邱乙揆精細,重又向飛天神龍問起白衣秀士,並再拜謝老前輩救命之恩。飛天神龍一經細問,才知邱、勝如何探聽自己下落,如何路遇峨嵋幼師靜修,又如何夜探三官廟,以致遭難,和今晚又如何被白衣秀士營救等前後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