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訪豔(2 / 3)

接著,便聽先說話的那人又道:“我諒他們縱然大膽,也還不敢到我洲上來窺探。果然來了,也準叫他活的來,死的去。”

尹師從小南洲探了些含混不明的消息回來,向平江一說。平江聽到五首毒蚰這句話,才知道裘潞等人正在與莊蒙蒙為難。據尹師所述屋中那兩個老者,知道右首的正是小南洲洲主裘潞,左首的卻像是西蟾洲主淩度。但是聽淩度所言告密,似乎莊蒙蒙已經知道他們的密謀,為何莊蒙蒙至今並未向她來報告一些兒消息呢?

尹師自探了消息回來,雖不曾得到兩洲的具體計劃,但已可斷定,總有一天,他們會來和島上搗亂的,因此便將此意告知平江,問她可知這四洲中何人可靠,何人不可靠?何人服從,何人不服從?

平江終究是個女子,今日以前,還真不知道四洲有圖己之意,所以此時也隻能斷定,西蟾洲和小南洲對自己有不軌之謀,但尹師卻提醒她道:“據我看,不僅此二洲不穩,就是大南洲的白了翁,也正靠不住。你難道忘了,我曾告訴過你三道峽柳權所說的那番話嗎?”

平江聞言,點頭稱是。他二人商議之下,料定除莊蒙蒙血龍堰一處是忠於平江之外,其餘四洲中,倒有三洲已顯有叛跡。隻有東蟾洲洲主馬繩武,尚看不出傾向哪一麵,但據尹師看來,馬繩武既與三洲同是中原人,平時與島上又無甚往來,保不住不和三洲有些勾結。

平江此時已將尹師看成唯一的心腹,尹師所言,自然聽信,因此也就順了尹師的主張,在本島預先秘密地布置,隻不動聲色,靜以看變。尹師又詳詳細細地打聽各洲的人物和許多幫手,以便知道有無特殊高明人物在內。平江雖也知道裘、白等過去的行徑和能力,她總是藝高膽大,仗著自己能為,全不把這些洲主放在眼裏。

尹師看她一片天真,雖是能為了得,畢竟女孩兒家經驗有限,不懂得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就勸她不可大意,並且十分懇切地說道:“你果然是具有了不起能為的人,我也知道單憑你一人之力,足能抵禦四洲。但是宇宙之大,人物之眾,你我都是年輕人,能有多少見識?裘、白諸人,都是數十年的修為,上下師門就有多少能人。譬如不客氣地說吧,你現在是很看得起我的,如果敵人裏麵有我這樣的人來和你搗蛋,你也覺得討厭吧?但是江湖上像我這樣能人,正不知又有多少,不過你不能都認識罷了。即此一端,就可以看出能人背後有能人,萬事不可大意。”

尹師這樣娓娓勸勉,平江心中不由大大感動,深覺自己的見識能為,哪一樣都比不上尹師。她又想到:“如果此人能夠與我成為百年之侶,同守此島,那還怕什麼裘潞、白了翁來侵襲?”她一時想得遠了,不禁秋水澄澄、柔情脈脈地望定了尹師,十分神往。

就在湯尹師夜探小南洲的第三天半夜子午之交,尹師與平江在一座名叫迎霞閣的小樓上正在促膝深談,商量如何應付四洲,並探聽洲方的虛實。如果洲方有了異樣能為之人,尹師還想趕回雙木嵐去,邀請師兄白衣秀士和飛天神龍等一班武當俠士。尹師的師父甘石老人和峨眉幼師靜修素稱交契,尹師幼年曾經拜見過靜修。此時他不便去請師父來幫忙,便想到必要時去請靜修相助一臂。不過此人不易約請,如果肯來,還怕什麼四洲那些左道之士?平江聽說有這許多有道之士能來相助,自然十分高興;一時又念著莊蒙蒙,不知出事沒有?

正談論間,耳邊譙樓上三鼓頻傳,二人正要各自安歇,隻聽下麵眾侍女起了一陣輕微的喧聲。當即有一個貼身侍女跑上樓來稟道:“啟稟島主,血龍堰莊主寅夜到此,說有機密大事要麵稟島主,現在樓下候傳呢。”

平江一聽莊蒙蒙黑夜到此,又想到尹師前晚在小南洲所聞之言,料到莊蒙蒙一定吃了裘潞的虧了,忙對侍女說了句:“快請上來。”

侍女忙即翻身下樓。不一時,樓梯上一陣足聲上來,軟簾揚處,尹師見一位身材魁偉、麵目黧黑的老年英雄走了進來。一身夜行衣褲,外麵半披著一件深藍色的綢氅,背插寶劍腰係板帶,足下皂靴窄褲,雖然年老,但英氣勃勃,尤其一雙炯炯發光的眸子,照人如炬。

此人一見平江,立即行了一個蠻禮,站在一旁,看去對於平江甚是敬畏。平江一擺手,先命侍女退下,然後立起來,用手一指湯尹師說道:“這一位是島上貴客湯尹師先生。”說罷,又向尹師含笑說了句,“這位便是我們方才正說的血龍堰莊堰主。”莊蒙蒙一眼望到湯尹師,心裏奇怪得了不得,心說:這一位究竟男子還是女人呢?看他穿著分明是男人怎的長得如此美豔?和島主站在一處,怕不說是兄妹手足嗎?他邊想,邊向湯尹師也行了一個蠻禮。湯尹師卻是抱拳還禮,忙即讓坐。

一時三人分賓主坐下,平江便問道:“莊堰主寅夜到此,有何秘事見告?”

莊蒙蒙見問,緩緩地歎了一口氣,便將裘、白如何野心,如何邀請自己參加,自己如何拒絕了他們,他們如何起恨,如何夜入血龍堰圖謀襲殺,如何遇到同門師妹鮑英珠相救如何轉敗為勝等,從頭說了一遍。又怪自己畢竟蠻人粗魯,不該直言峻拒,又不該遲緩了一步,未將此事經過預先報告島主,反中了裘潞的詭計。尚幸師父暗中救護,不然真是不堪設想。

平江一聽,目視尹師,尚未答言,莊蒙蒙又說道:“聞知裘潞約動三洲全部人馬,不久便要和島主為難,島主還要提前準備才好。”

平江略一點首問道:“你可知道他們洲上還有什麼特別人物?”

莊蒙蒙昂頭想了想,說道:“據本堰探子報告,四洲曾在東海、嶗山等處邀請了幾位高手人物,隻知其中有一個叫金眼羅漢阿僧格隆多的,原是西藏番僧,能為極大,除了武術飛劍而外,還能呼風喚雨,使許多妖術。此外還有幾人,卻不知姓甚名誰了。”

湯尹師聽莊蒙蒙說完,回臉正想對平江發言,哪知一眼望見平江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心中奇怪。他知平江素性剛強,從不畏怯,況又仗了自己一身驚人本領,什麼能人也不放在心上,何至聽到一個具有妖術的左道,竟自驚懼呢?便和聲問道:“平江島主以為這些人怎麼樣?”

平江似乎正在出神,尹師一句話,將她的思潮打斷。隨向尹師望了一眼,本似有話要說,但又止住了不開口。旁邊湯、莊二人,都覺得奇怪,尤其莊蒙蒙,他覺得這位島主向來對於任何一個人,都不會使她害怕的,怎的今天破了例呢?嘴裏不好說,兩隻眼睛可盯住了平江不瞬。

平江見時候不早,便問莊蒙蒙何時回堰。莊蒙蒙皺眉答道:“本想在島上多住幾日,怎奈家內無人,頗放不下心去,打算報告完畢,連夜趕回堰去。”

平江笑道:“今天這般時候,何必再走?再不放心,也不爭這半夜工夫,還是明後天再說吧,因為明天還有話跟您商議呢。”

莊蒙蒙心想:“今晚也實在不能再走,隻好明天再走吧。”當即唯唯稱是。平江便命人先送莊蒙蒙到迎賓館安歇。

莊蒙蒙走後,平江一看左右無人,便向尹師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我看這次四洲作難,大概我本身凶多吉少。”說完,竟自愁眉不展。

尹師見了,詫異非常,因為尹師和平江雖係初識,但幾日來早已看出她的性情,什麼天大的事,她也不怕,怎的方才聽了四洲約請外人,已見驚愕,此刻竟說起凶多吉少的話來?尹師實在摸不透她此言何意,忙笑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真有些測不透呢。”

平江聞言,又歎著道:“你哪裏會知道!我也正想告訴你,隻因有莊堰主在旁,我不便直說。如今我跟你說出一種理由來吧。”

尹師認為這正是個新鮮理由,倒要聽聽,便催她快說。

平江道:“我師父傳授我六年本領,到臨走那一天,才鄭重地囑咐我說,我的能為已是上乘中之上乘,又兼生具異質,更是人所不及。不過將來有一層劫數,須要自己謹慎小心。如能避免,自是最好;不能避免,則須看我那時的解救如何。且說此劫前定,就是憑著師父的能為,也無法逃避。”

尹師笑道:“這當然是你的命運使然!你怎的早也不愁,晚也不愁,偏在這時候發愁?是不是你以為四洲的力量,非你所能抵禦麼?”

平江搖搖頭,淡然一笑道:“不是我誇大自狂,我真沒將四洲放在眼裏。”

尹師問道:“那你又為什麼呢?”

平江點點頭道:“你自然不會明白,我的話尚未說完。那時我師父又再三地叮囑,教我到時留意,並賜了我四句偈言,是:‘飛鳥飛人,慎保前因,劫在西土,凶在番僧。’你想,師父偈上都說明白了,凶在番僧。方才莊堰主所說那個金眼羅漢阿僧格隆多,正是西藏番僧,豈不是我命中的克星?”

尹師一聞此言,雖覺得事情確有幾分可慮,但究屬渺茫。當即極力勸慰,並決定自己即去請師兄白衣秀士和峨眉幼師二人。如有其他高明人可請,自當多約幾位幫忙。平江聞言,才覺稍稍放心。

到了次日,莊蒙蒙別了平江等,趕回血龍堰,豈知就在當晚被裘潞和俞傑、白良駒等人二次夜襲血龍堰,紅姑寡不敵眾,致莊氏全家隻逃出一個小孫兒外,餘人竟皆被害。莊蒙蒙一步來遲,全家俱遭慘戳。紅姑雖被靜修救去,當時並不知,因找不到紅姑屍身,還當她已經被擄,直將個莊蒙蒙氣炸了心肺。

湯尹師為了幫助平江,居然請得了白衣秀士和靜修的允許,到時自會到場助陣。湯尹師匆匆趕回豔魔島告知了平江,讓她放心大膽應付敵人。於是豔魔島上,立時戒起嚴來。從海口一直到中部地方,層層有布置,這都由尹師策劃,派莊蒙蒙實地指揮。因為莊蒙蒙發現全家被敵所害,好容易在後山洞內找到他孫兒的乳母,抱著孩子,已有一晝夜水米不沾了。正是公私仇恨,如海一般深。他草草將家庭喪葬料理清楚,立刻單人匹馬又跑到豔魔島,向平江哭訴一番。

平江知他的遭遇全因忠於自己而起,自然格外關懷,再三地慰勉了他一番。她知四洲的陰謀,不久便將爆發,便請莊蒙蒙不用再回堰去,隻在島上代為布置指揮,莊蒙蒙自然義不容辭。

裘潞自二次襲擊血龍堰,殺了莊蒙蒙全家後,十分高興。回到洲上,立請三洲洲主共商大計。淩度主張立即進襲本島,因莊蒙蒙家眷既已被殺,形勢已到劍拔弩張之時,可不宜再事因循。

裘潞皺著眉說道:“誰說不是呢?但在四方所約請的高手能人,除去白、俞二位已到多日外,餘人尚未齊集。為慎重起見,不得不略有所待。”

白了翁也說道:“此言甚是!要知莊蒙蒙全家既已被襲,平江賤婢定已洞悉我們的計劃。她過了這幾天,還是一點表示沒有,準是另有詭謀。也許她也正在另約能人,與我們一決雌雄。所以我們不必忙在一時,還是計出萬全為是。”

淩度聞眾言如是,也就不再催促。決定再候三天,等所約之人到齊,至少也得到個半數,就可立即撲奔島上。

四洲約請的究竟都是些什麼人物?除了金光洞主白良駒、青風劍玄道人俞傑二人外,第一個辣手人物便是金眼羅漢阿僧格隆多。其次有飛雲豹南虎,此人正是十五年前占住深坑煉魂穀的大盜活閻羅南大王。目前他算是洗手歸入道教,常年遁跡在雲貴邊境一帶苗洞中。他本人雖說洗手,部下門徒卻依然以此為生,飛雲豹也仍然是坐地分贓而已。其餘由白了翁請來的共有三位,第一位姓仇名穹,人稱百手仙,善煉七柄飛劍,同時飛起,任憑多厲害的劍客,見了百手仙也非常頭疼;第二位姓朱名丹藥,人稱昆侖俠,此人是昆侖派的大宗師,乃目前昆侖派掌門人劉大同之師,武藝劍術,自不必說;第三位名龍骨子,乃黔邊苗疆中一位有名人物,不但精通劍術,且擅各種施瘴法和行蠱法,生性非常凶橫殘忍苗漢都叫他毒苗龍骨子。

除此五人以外,便是淩度約來的舊日同伴,那裏麵也頗有幾個了不起的人物。一個名叫蛇影子江衝,原是綠林中獨腳大盜,縱橫黃河兩岸,卅年不曾失過一次風;一個名叫百二金鞭盧鐵生,此人原是鏢師,後習劍術,生平一對金鞭十分了得,重量一百二十斤,所以有此外號;一個名叫繆金蕊,釀得一手上好百花藥酒,專治跌打損傷,人稱百花仙娘,是一位三十多歲的老處女。徐娘雖老,豐韻猶存。淩度向來和她不幹不淨,此次也約她來幫忙。繆金蕊生就一身柔骨,輕身功夫真是一時無兩,一手善發一十二支連環梭子鏢,所以人也稱她為梭子繆。

在此次鬥爭中,除了四洲洲主,以及各家的門徒以外,這十位異人,也足夠平江島主應付的。

豔魔島雖然已在各水陸上設下卡子,嚴加防守,不便四洲的人闖入防線,但是像裘、白等人,大半是有身劍合一的絕頂功夫的,任何卡子也防製他不住。不過除了劍術之士以外,他人要闖過卡子,未免要費一番手腳。而為了這一問題,昆侖俠朱丹藥就貢獻了一個和平建議。

原來朱丹藥領導昆侖,也算一位前輩劍俠,平生行事,尚能不悖人情,人品也還正直。他一問與島方結怨的真正原因,還是在裘、白諸人想奪取天岩的兩種寶物而起,朱丹藥因說道:“如果諸位是因此而起,我看不必勞師動眾,挑起偌大風波。好在平江島主並不知天岩藏有寶物,我們正好由幾位高明人物,悄悄夜入天岩,將寶物盜到手中,豈不省事?依我想來。平江生為本島土著,一島四洲,究竟土著多於客民。聞得平江深得島民之心,諸位縱然將平江除去,隻怕島民還是不服,不如先將寶物盜到手內,別的事將來再說,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其時如金眼羅漢阿僧格隆多、活閻羅南大王、百手仙仇穹、毒苗龍骨子等一班人物,都尚未到,朱丹藥說這話的意思,一半是不願勞師動眾,多開殺戒;一半是深怕曠日持久自己所約之人不到,島上倒約了高人來和我們拚命,說不定鹿死誰手。當時裘潞一聽此言雖則自己還有一種竊位島主的私心,但當了眾人,究竟說不出,事實上也知道平江實是一個最難惹的人物,倒不如聽了昆侖俠之言,姑且先去天岩盜一次寶,看是如何?想罷,便向白了翁和淩度二人看了一眼,含笑問道:“二位之意如何?”

淩度的意思,也重在得寶,便答道:“朱道友之言,甚有見地,不如先計劃盜寶。如果盜不成,或是平江賤婢有什麼該教訓的地方,我們再走第二步。”

白了翁對於盜寶的興趣,比較裘、淩淡薄些,此時也就不置可否,隻說了一句:“這也可以。”

因為四洲之主,倒有三洲不反對這個辦法,於是竟將一個劍拔弩張的嚴重局勢,忽然變成了和緩。但是約請已來的幾位友人,將如何遣散呢?

此時有人提到這個問題,淩度便開口道:“諸位好友都是抱著一片熱心到此幫忙,現在雖是變了計劃,但是入島盜寶,也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如仍請各位好友前輩,誰參加這件事,誰就與我們同去,不知諸位好友前輩的尊意怎樣?”

其時,在坐的白良駒、俞傑、江衝、盧鐵生、繆金蕊等都笑說道:“我們左右是來幫腔的,幹什麼都是一樣。”

襲、白諸人見眾友好並無反對之意,也就決定了這個由襲島變為盜寶的辦法。

怎樣盜寶,由什麼人盜什麼寶,怎樣下手,怎樣防禦,這些都是他們所要討論的。結果,除了昆侖俠朱丹藥推說另有要事,不能久留,竟不肯擔任這件工作外,其餘客、主兩方,都重新規定了個人的工作和所負的責任,與將來所得的酬勞,然後定期出發。

此時,仍要回說到豔魔島上的一切情況。湯尹師和白衣秀士約定三日內請到峨嵋幼師靜修,一同飛往豔魔島,準備助戰,當即回轉島上,將情形告訴了平江。平江自是感謝不盡。從此,對於湯尹師自然分外的敬愛,當做知己。平江和尹師算算日期,離著裘、白襲殺血龍堰的日子,已有五六天,照說應該對於島上開始動作了,怎地連一點動靜也沒有呢這反而害得平江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那一天,時當新夏,尹師覺得悶坐無聊,看天色晴朗,氣候溫和,島上百花怒放,碧紺樓前階的墀內一排排的玫瑰、茉莉之屬,開放得如火如荼。時將天中節近,庭院中的十瓣石榴花開成一樹火花,那一派清豔的景色,令人悠然神往。

尹師忽向平江問起島內山深林茂處的清幽所在來。平江便在過午時節,攜了尹師,到府第四圍那些山水最佳處賞鑒了一番,順便還查看一下近來布置的各隘口、卡子上的守衛和埋伏。她二人並未攜帶仆從,隻是雙雙並肩而行。

尹師雖是一個有道的君子,但與平江本有夙緣,自有一種情苗深藏心底,此時在如此美秀的山水之區,攜同如此豔麗的伴侶,徜徉覽勝,心中自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愉快。平江是早已傾心於尹師,隻因時值多故,島上安全問題縈繞了她的一寸芳心。而且她初次用情未免靦腆,又知尹師不是一個平常人,縱然愛極,也不肯稍露輕佻之態,所以二人雖是互相愛慕,表麵仍是互謙互敬。

此時,平江引了尹師從島的東麵慢慢走到北部去。

尹師一看島北山勢崢嶸,與東南麵臨大海的風景又是不同。平時住在碧紺樓上,因那是全島最高處,所以憑欄四望,山光水色,都能盡收眼底,尹師此時一邊走著,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因向平江問道:“有一件怪事,我每想問你,卻因連日來布置忙碌,竟至忘卻此時看見北山,忽又想起來了。”

平江見他說得鄭重,便笑問道:“什麼怪事,值得你如此關心?”

尹師道:“我每當月夜遲睡之時,憑欄遠望,常常看到北山高峰下,似有一道青白的光輝直貫上下。這道光輝,究不知從上而下的,還是從下而上的,因為一眼望去,看不到底,有時要逗留到很長的時間,直看得我不耐煩起來。”

平江聞言,也頗奇詫,忙問:“你可能記住在哪一帶山內?”

尹師說道:“這怕指不出實在地點來,隻能指出個大概。”

平江道,“那我們就照你說的地方看看去。”

尹師道,“你先別忙,我的話還沒說完呢,除了這個光來得奇怪,還有奇怪的呢。”

平江聞言,微嗔帶笑地說道:“快說吧,別盡說廢話了。”

尹師含著笑對她望了一眼道:“你別著急,我告訴你,有一天半夜,我起來打坐,那正是麵向北窗的一個坐位。我坐了一個時辰,忽然一睜眼,望到北窗外麵似有大片火光。當時我心中一驚,以為後麵失火,忙走到窗口望外看時,卻又不見什麼火光,而且碧紺樓後更無房屋,這火光分明來自北山。我想到這一點,便將此窗打開,用目力向遠處望去。那正是上弦時節,後半夜星月無光,漆黑的隱隱看到,北麵一帶的山腰內,似乎有些淡淡的黃白光滿布在下麵。因被遠近樹木遮蔽,我竟看不出光輝發自何處。”

平江聽說,沉吟不語,過了一會,向尹師說道:“我想深山中定有什麼東西潛藏在內,夜深人靜,才向外麵現出些影兒來。我們反正閑逛,何不順著方向找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