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落華冷哼一聲,任由任淑君跪著,繼續說道:“現如今咱們家,烈火烹油,富貴繁盛,就連皇家宮廷采辦的各類物事,也都得先經咱們的手,好的咱們自己留著,不喜歡的才給皇帝老兒送去。到了這個地步,你竟不知足,還想老天拔地地摟錢。我看你已然忘了你是武林之士,忘了什麼是江湖氣概,忘了什麼是天地正氣!我任落華怎麼會養出你這樣的兒子?你那點兒像我?!”說著重重一歎,氣憤中透露出幾絲失望之情。
這時任淑君不再告罪,反而說道:“人各有命,亦各有所求。父親一生隻為求及天道,兒子卻割舍不下商貿往來。咱們誌向殊途,那也沒有辦法。父親不喜兒子商貿牟利,這一點兒子深知,但眼下咱們任家的生意已然做大,中華上下錢莊商號、交易脈絡,都要靠咱們經營維持,如果一旦收手,垮的不是咱們一家,隻怕咱們中華商界,都要敗落消亡。”此時他已不似先前那般慌亂,言語平穩了許多。
任落華知道任淑君所言不差,中華自古重農抑商,商貿本就有限,任府得天獨厚,幾乎把中華所有的商貿往來都攬了去,不管什麼商貿門類,都或多或少與任家沾邊。如果任家止了貿易,脈絡一斷,中華上下的商貿盡皆有損,那無疑是禍國殃民的大事。想到此處,任落華未免又有些無可奈何,歎了口氣,說道:“你起來罷。”任淑君仍然跪著不動。任落華不耐,大聲道:“我讓你起來!”任淑君這才起身,低眉順眼站在一邊。
沉吟半晌,任落華說道:“那你來找我,究竟是想幹什麼?”任淑君道:“兒子是這麼想的,月國雖然下了國詔,禁止與中華通商,但與西界卻仍有往來。咱們可派一個買辦在九霄峰常駐,借九霄峰的名義與月國做生意,置辦下貨物之後,再運回中華。您看此計是否可行?”說著心內忐忑,打量著任落華。
隻見任落華白眉緊鎖,好一會兒才說:“你想拿我九霄峰做你掙錢的幌子?哼,九霄峰是清修之所,祖師曾有嚴令,不許與外界世俗往來,這一點你不知道麼?”任淑君道:“兒子知道。”任落華道:“既然知道,怎麼還敢提出此等愚問?”任淑君道:“兒子不敢說。”任落華道:“有什麼不敢說的,但說無妨。”任淑君這才說道:“既然祖師下過嚴令,不許九霄峰弟子與外界世俗往來,那為何父親這一輩的九位尊主,要與中華來往呢?”
一聽這話,任落華不禁啞口無言。九霄峰的創派始祖,皆是躲避秦亂的中原漢人,開創了九霄峰一脈之後,下過禁令,不許本門弟子與世俗往來,隻可避世隱居。傳到任落華這一代的時候,九位尊主深知,本門與中華同枝同脈,淵源甚深,且中華正當強盛,英豪輩出,應該與之相通才是。所以他們九人力排眾議,開始與中華交往,中原武林這才知道有九霄峰這一門派。到他們退位之後,心裏對中華的喜愛,甚至超過了九霄峰,任落華、景千重、秦顯基等大多數的尊主,都來到中華頤養天年,直至終老。要說九霄峰與外界交往,源頭是在任落華這兒,所以任淑君這麼一說,任落華便無法辯駁。
其實在那句話說出去之後,任淑君便已後悔,生怕因此得罪了父親,致使老人家生氣。誰知任落華卻自嘲也似地笑笑,說道:“原來你在這兒等著我呢,好,也罷,算你說得有理。那你想讓我作什麼?”聽父親這麼說,任淑君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忙道:“兒子是想請父親修書一封,給九霄峰的現任尊主們,好讓他們大開方便之門,以便讓咱們辦事。”任落華道:“現在的尊主,你盡皆認識,何必又要讓我來?”任淑君道:“兒子是想,父親的信份量重些,諸位尊主也更為信服,這才來勞煩父親。”任落華哼道:“同樣都是一片紙,我又不用金箔玉簡寫信,哪又重些了?”任淑君也不敢反駁,隻道:“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