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疊也聽出來了,心裏暗道:“好家夥,任家是當朝第一大戶,誰想任大老爺竟然在這兒扒灰,若非親眼所見,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信。”照理說任府是詩禮大族,門風甚嚴,原是名門望族的榜樣;誰知這翁媳二人,竟在書閣中行此羞恥之事,辱沒門風不算,就連禮義廉恥都忘了,未免有些令人驚愕咋舌。
在任慕蓉心裏,自己的父親慈愛溫厚,是個謙謙君子,在自己心目中是一個大英雄,沒想到竟然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實在令她難以接受。一時她噙著眼淚,悄悄拉了一下明疊的衣角,示意要趕快離去。
明疊卻不理會任慕蓉,不但不離開,反而微微昂頭,透過紗窗往裏麵望去。任慕蓉大急,狠狠將明疊的衣角扯了一把。明疊扭過頭來,拉過任慕蓉的手。任慕蓉被他的手一拉,隻覺渾身觸電一般,剛想把手收回,卻感覺到明疊在自己手上寫字,於是凝神分辨,隻見明疊寫的是“不要妄動,小心被任老爺發現。”任慕蓉這才醒悟,如果被父親聽到腳步聲,將此事撞破,自己尷尬不說,或許明疊連小命都得丟了。當下不再想著要走,兀自沉吟一會兒,竟也緩緩抬起頭來,向屋裏望去。
一望屋裏,見秦裳隻穿著一件月白肚兜,周身肌膚勝雪,略有香汗,頭發如若綢緞般披著,雙手托著一盞燈台,站在書架之旁。任慕蓉見到秦裳,臉上驀地一紅,心道:“二嫂真的好美。”轉眼一瞧,隻見自己的父親衣衫不整,躺在一旁小榻之上,一臉春意,滿頭大汗,臉上卻瞧不出喜怒來。
任慕蓉看得麵紅耳赤,正要不看,忽聽任淑君道:“裳兒,倒不是我故意給你壞臉色,隻是今兒當真不痛快。荷兒這麼淒淒慘慘地死了,罪孽須得著落在我身上。”秦裳道:“您有這麼多姬妾,最喜歡的是哪一個呢?是荷姨娘對不對?”任淑君道:“雖說荷兒沒跟我多久,但好說歹說,也算恩愛了一場,平日裏的音容笑貌,真是想忘也忘不掉。”說著又是重重一歎。秦裳放下燈台,披上一件輕紗,走到一旁桌邊,端來一杯酒,遞給任淑君道:“斯人已逝,您也不必太過傷懷,喝了這杯罷。”任淑君接過,一飲而盡。
秦裳接過任淑君手中酒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轉身過來,在小榻上坐下,月色透過窗欞照在她的臉上,愈發顯得瑩白清絕。隻聽她說道:“老爺,您老實告訴我,您是傷心荷姨娘的死,還是為了荷姨娘的所作所為而生氣呢?”任淑君一愣,沉吟半晌,說道:“這個我也說不清,多半都有罷。”秦裳道:“老爺,我知道您的心思,您不要為了荷姨娘的事煩心了,我倒覺得,那個荷姨娘挺讓人佩服的。”任淑君搖頭歎道:“是我逼死了她。”說罷臉帶悲痛之色,轉眼望向秦裳,見她神色躊躇,欲語還休,便道:“裳兒,你有話說,是不是?”
秦裳笑道:“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第一次這樣親熱是什麼時候?”任淑君道:“當然記得,那是兩年前的仲夏,也是在這青葉閣上,你在這兒看書,看的是《太真外傳》。當時我就笑你,說你怎麼看這種書。你說看這種書怎麼了,我便說道,楊妃放蕩,本是明皇的兒媳,卻和公公胡亂搞在一起,當真沒臉。你這小妮子卻不服,說這楊妃不顧世俗禮教的偏見,是個至情至性的真人。當時我問,你是不是很尊崇楊妃?你點頭說是,我就說你拿什麼去尊崇楊妃呢?你這小妮子竟說,楊妃能做的你也能做。就這麼著,咱們倆個糊裏糊塗的,一個做了明皇,一個做了楊妃。”想到當時情景,任淑君不禁微微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