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幼煙道:“席……席二爺就真的一句話都沒跟你說過麼?”柳蝶衣搖頭道:“怎麼會,就在那天,他跟我說了第一句話。那時我正在做針黹,二公子忽然問我:‘你叫什麼名字?’我當時有些發愣,連忙站起來回道:‘二公子,我叫小蝶。’這個名字是指引嬤嬤給我取的,咱們做丫鬟的,都不會用真名。二公子點了點頭,又問:‘昨兒你哭什麼?’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哭,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想了好久才說:‘您幹嘛老是要弄得一身傷回來呢?’他笑笑說:‘練武功就是要吃苦,每個武學宗匠都是千錘萬鑿、從刀槍林裏滾出來的。’我不明白練武究竟有什麼好,也不知道練武究竟會有多難,隻說:‘別這樣了,弄得這麼青一塊紫一塊的,教人見了心疼。’”
聽到這兒,梅雪憐啐道:“這話輪得到你來說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魚幼煙心下不悅,正要回嘴,柳蝶衣攔住道:“您說的沒錯,這句話當時我說出口便後悔了,但終究是說了出來。二公子驚異地望著我,我心下很亂,生怕得罪了二公子。誰知他卻突然哈哈大笑,笑得那麼開心,對我說:‘怎麼,你心疼麼?我沒想到他會說這麼一句,臉當時就熱了,不不知怎麼回答,二公子見我這樣,笑得更歡了。我原以為二公子是一個冷峻嚴酷的人,不想他是那樣平易近人,笑得那樣好看,沒有一點兒架子。
“後來,二公子依舊天天去習武,但對我親近了些,晚間還陪我說說話。有一天,他白日裏回來了,原來是教他武功的高人和一位武林人士有約,要去外地赴約,來回要一個多月,所以讓二公子回家休息。二公子能在家裏,我自然高興得緊,他雖有時和我說說話,但更多的時候,他在看書寫字,要不就是把玩和雕琢玉器,或是習武,或是終日望著茶花發呆。有一日他正在看書,我做針線做累了,便停下來歇會兒,問他看的是什麼書。他說:‘是講十字教的書。’”聽到這兒,明疊眉頭一皺,想到了當年秦顯基和任崇聖大論十字教的情景,心想十字教實實在在是惡人麋集之地,為什麼席家二爺會看這種書呢?
明疊心中暗自琢磨,柳蝶衣卻仍自顧說道:“我不解,便問十字教是什麼,二公子說那是西方人所信仰的一種教,就像咱們這兒的人信佛爺一樣。席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一直做到西方八國那邊去了,席家把中華的東西帶給了西方人,也把西方的東西帶回了中華。這書就是從那邊帶過來的。我問二公子:‘咱們拜的是觀音娘娘,那西方的外國人拜誰?’二公子說:‘西方人拜他們的天主上帝。’我問:‘那是觀音娘娘大,還是他們的上帝大?’二公子道:‘這可為難我了,他們興許一樣大吧。小蝶,往後別叫我公子了。’我不解道:‘不叫公子叫什麼?’二公子道:‘十字教的教義說,在上帝麵前是人人平等的,所以,你和我沒什麼兩樣,丫頭也不一定卑賤,公子也不一定高人一等。’我又問:‘那要是不在上帝麵前呢?咱們還平等麼?’二公子道:‘自然平等了。我比你大幾歲,你做我小妹子吧,叫我哥哥。’聽到他要讓我做他的妹子,我又驚又喜,但那‘哥哥’二字,卻很難叫出口,隔了好久我才道:‘這樣,當著老爺太太的麵,我依舊叫你二公子,沒人的地方,我便叫你哥哥,好麼?’他點頭說好,我便當真叫了他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