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在一起做過的事(3 / 3)

那天在上台前還發現忘了帶眼鏡,也是汪先生幫我回去拿的,真不敢想象沒有他我該怎麼辦。

其實後來複試時我也試過一個人。

我害怕落榜所以又調劑了一所學校,汪先生陪我待了一天就回去上課了。後來想起這件事,汪先生很是後悔,他說:“我不應該丟下你,有什麼比你的事更重要?”

初試時,最後一門專業課特別可怕,卷子上的題目和指定的參考書目幾乎沒什麼關係,我是跨專業的,有幾個名詞解釋甚至連見都沒見過。

我隻好憑著感覺自己編,這一編,留給後麵的時間就少了,更可怕的是好多人都提前交卷了,等我交卷的時候,兩個十分的題幾乎沒怎麼寫。

卷子收走了,我抬起頭,剛好發現站在窗口的汪先生。

我走出教室,問:“你怎麼進來了?”考場外麵是拉著警戒線的。

汪先生說:“沒人管了。”他接過我肩上的包,又是一陣數落,“你怎麼回事?所有人都看到我了,隻有你寫啊寫的沒看到。我看別人都寫滿了,你還空著……”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想撲到他懷裏哭。

考研結束後,我們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出發前,我特意向汪先生強調,我有一年也是淩晨五點出發的,外麵特別冷,要把所有能保暖的東西都用上。結果沒走兩步,我們就熱得不行,我被汪先生嘲笑了一番。

到了火車站,我和汪先生正在站台上狂奔的時候,意外遇到了我的高中同學大柿子,他也要坐這趟車回家。

大柿子是學霸,曾經拿著一張滿分的化學卷子故意在我麵前晃悠。

他的意圖很明顯,我的態度也很明確,因為我討厭裝×的男人。

當我說出拒絕的話時,他竟然反問我:“你是不是喜歡B哥,因為你經常和他討論沒節操的話題。”

那時的我內心是極度崩潰的,我甚至一度以為大柿子對B哥有意思,因為情人眼裏才會出西施。

我很快向他解釋,我之所以會和B哥討論沒節操的話題,恰恰是因為我對他沒有任何遐想。

這件事後,我再沒有和大柿子發生過任何交集,他也迅速和班裏的另一個女生傳出了緋聞,不過有一件事我還是要謝謝他。

我所就讀的高中有兩個文科班,高三那年,在座談會上,秉承“競爭才能出成績”理念的校長提出分班,也就是把快班和慢班改為兩個平行班。

參會的同學都表示同意。

作為當中的一員,我尤其希望這個想法能變為現實,倒不是為了所謂的“競爭才能出成績”,而是希望能夠通過分班離開現有的環境,特別是古板又嚴苛的英語老太。

風暴發生在確定分班名單的那一天,當我如願被分到另一個班級時,哀傷不滿的氣氛逐漸在班級中蔓延開來,有些人是不想和好朋友分開,但更多人是因為猛然領悟到一個問題——兩個班級的老師不一樣!被分出去的人不會再享有現在的師資配備,有相當一部分科目會由中生代教師接手,這讓很多人不能接受。

我不知道這個誤會是怎麼造成的,總之處於悲憤中的同學們很快就達成了一致——不分班,堅決不分!甚至有同學狠狠地關上門,並把一把椅子擋在門後,放話說:“今天誰都不許走。”

門口已經聚集了一些被分入的同學,然而我們這邊還沒有任何動靜,主持此次分班的老師不得不推門進來,幾次三番請被分出的同學離開,但是沒有人理會。

她是我最愛的老師之一,在她又一次無可奈何地發出請求時,我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

衝動之下的我,根本沒想過這一站意味著什麼。

因為在我進入新班級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一直沒有第二個人進入。我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最糟糕的是分班會不會就這麼算了?就在我漸漸感到不安的時候,我看到有人走了進來,隻是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會是大柿子!

我們沒有打招呼,也沒有目光的接觸,教室裏一片死寂,留在這個班的同學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尷尬、無措、恐懼籠罩著我,但至少比剛才孤單一人好了一些。

很快就有被分出的同學進來了,大家有的憤憤不平,有的淚眼婆娑,共同點是都沒給我一個好臉色。此後,我漸漸意識到自己做了怎樣的事,班級裏的竊竊私語,上下樓時來自原班級同學意味不明的眼神,之前放椅子的男生更是直言不諱:“你真行!”好朋友也向我說了別人對我的抱怨,我隻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不想分班當初在座談會上就不要同意,現在又怎麼能出爾反爾。”

也是在那個時候,我雖然問心無愧,卻也感到後怕,如果分班計劃因為同學們的抗爭而流產,我又該如何自處,如果不是高三繁重的學業讓人無暇他顧,我又要麵臨怎樣的人際環境。這也不由得讓我想到,作為第二個出來的大柿子是不是也承受了壓力,遭到了抱怨。

一覺醒來,也不知道火車開出了多遠。

我的手機收到一條信息,大柿子說來找過我,看到我趴在汪先生的腿上睡著了,就沒有打擾。後來他又過來,彼此寒暄了一陣,客套又疏離。

我沒有問他當年會出來的原因,出來後是不是和我一樣感到後怕,還是已經準備好了承擔一切。不管怎樣,我都要感謝他,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和我一起背叛全世界。

聊天的過程特別尷尬,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隻好自顧自地說自己剛剛才參加了研究生考試,考了政治就沒再去了。

我的心驟然一跳,臉上卻沒有多餘的表情,我點頭應和著,對於自己考研的事情隻字未提。

事實上,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考研的事情,哪怕是假裝不經意般和別人聊起考研的話題,也會把自己考研的事情小心翼翼地隱藏起來,因為我害怕失敗。

尷尬的聊天很快就結束了,自此一別,至今未見,雖然他的聯係方式就在我的手機裏,不過一句“謝謝”卻是永永遠遠也不會說出口了。

現在想來,我還是有些對不起大柿子的。

當年特別迷戀一部電視劇,可是放眼全班隻有大柿子看過,所以每到課間我都會去找他。

大概是這個舉動讓他誤會了吧,其實如果他真是我男神,我反而不敢這麼主動。自他若有似無地表明心跡後,我便開始有意疏遠他。

沒想到有一天,剛到學校的我發現課桌裏放著一個密封盒,我很快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然後靈機一動,轉手把這個燙手山芋給了同桌,一本正經地說:“送你的,回去把盒子洗了還我。”

同桌根本沒有多想,興高采烈地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我才知道盒子裏裝的是大柿子親手包的粽子。

同桌一向馬虎,他能完好地把盒子帶回來還是讓我很意外的。我沒有收下盒子,而是一直憋著笑,殘忍地說出真相:“這是大柿子的。”

同桌的臉一下子僵了,不過他還是勉強扯了扯嘴角,轉頭對過道那邊的大柿子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的粽子真好吃。” 14

考研結束那天,感覺特別不好,走出校門時,我哭著對汪先生說:“再也不會來了。”

我翻開書,憑著記憶對答案,一會兒覺得好像沒問題,一會兒又覺得沒希望,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誰知道初試分數竟然上了國家線。不過依照往年的錄取情況來看,這個分數基本沒什麼希望。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又有了轉機,因為當年要招八個人,上線人數卻隻有六個。

雖然複試名單上又多了六個調劑生,不過在這六個人中,實際參加複試的隻有三個,而且其中一人在等候複試的時候接到了一所高校確認錄取的電話,所以他肯定不會來了,也就是說,基本上不存在淘汰的情況。可是我依舊沒有放下心,反而因為複試時自我感覺非常糟糕的表現而患得患失,總覺得這個名額很可能會挪給其他專業。

複試結束後,我依舊淚流滿麵,還是在走出校門時,哭著對汪先生說:“再也不會來了。”

好在天遂人願,最終結果是我被錄取了,我又出現在了這個夢寐以求的校園裏。

自我感覺糟糕的複試竟然也排到了第二,三個調劑生中隻來了一個,也就是說我們這一屆竟然沒有招夠,還多出了一個名額。

下一屆的競爭則格外激烈,有十八個人參加複試,最終隻錄取了八個。

那一刻讓我深切地感受到,我真的隻是運氣好而已。 15

臨近畢業,大家最關心的是未來的去向。

聽說某男生停飛了,大家都詫異又惋惜。

聽說他之前簽的是試飛員,大家又如釋重負般地“哦”。

聽說某空乘專業女生簽了蘇寧,大家還是詫異又惋惜地“啊”。

聽說她簽的是蘇寧公務機,大家又羨慕不已地“哦”。

航校是一個有夢的地方,在這裏的每個人都對藍天有著無限的眷戀。

印象最深的是在剛入校時,我在一家奶茶店的牆上發現了至今難忘的一幕。

奶茶店的牆上有密密麻麻的貼紙,這本身並沒有什麼稀奇的,稀奇的是角落裏貼著一幅“畫”,它由三張貼紙組成,合起來就是一幅手繪的駕駛艙全景圖,“畫”的旁邊寫著一句話:“我一定要開747!”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奶茶店早已易主,牆上的貼紙也都消失不見了,可是屬於一個人的夢想我卻永遠記得。

汪先生在聽說這件事後很不以為然:“那有什麼?畫座艙圖是飛行員的基本功。”

也許那也是他的夢想。 16

航校不像一個大學,她沒有一個大學該有的學科巨擘或是人文底蘊,但是她又因為打上了一個行業的烙印而如此特殊。

她擁有足以滿足對藍天所有幻想的細節,廣場上的航空史浮雕、五教前的退役教練機、擺放在圖書館裏的飛機模型,還有不時從頭頂飛過的飛機,甚至連學校裏的主幹道都叫“淩雲大道”。

她號稱是麵積第一的大學,其實是因為包含了幾個機場。貼吧裏有新生提問:“學校那麼大,要不要買自行車?”有學長回答:“大,實在是太大了,所以八點半上課,八點二十起床,路上還能買個早餐。”不過,機場的確大得可怕,有一次,汪先生不得不拜托拉磚的拖拉機載他一段。

她是如此重視體育,常規項目如3000米、5000米自然不在話下,除此之外,空勤學生要學習活滾、固滾、懸梯,練完之後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都是常有的事,嚴重的還有人一不留神用臉著了地的。

她有特殊的畢業儀式,畢業晚會上,分院的教練機會在晚會現場低空通過,發動機的轟鳴聲與歡樂的人聲交織在一起,鑄就了畢生難忘的圖景。

她像中學一樣,還有自己的“校服”,而且還不止一種,有運動服、形體服、籃球服和防寒服。其中夾克式的防寒服最受大家歡迎,很多同學不隻平常愛穿,寒假回家時也會穿。

我和汪先生就是憑借著防寒服認出校友的。

那年冬天,我們在一個古城旅遊,夜深人靜時,隻有朦朧的燈光照在青磚街道上,突然間,我驚叫一聲,說:“航校的!”

路過的小哥還在低頭看手機,聽到聲音嚇了一跳,汪先生上去就問:“哪個專業的?”

我則歡呼雀躍地向他介紹:“我們是××級的。”

小哥顫抖著喊了聲“學長好、學姐好”,接著像撞了鬼一樣拔腿就跑。

我和汪先生根本沒意識到我們給小哥造成了怎樣的“心靈傷害”,隻覺得緣分這件事真是神奇,在這樣遙遠的省份,在如此閉塞的小縣城,在人煙稀少的晚上,還能因為一件衣服遇到校友。那天晚上,我像個傻子一樣不停地笑:“航校的,竟然是航校的!”

汪先生:……

當然了,航校最為標誌性的還是那套異常搶眼的製服。

剛入校時,每每看到穿著製服的學長、學姐行走在淩雲大道時,新生們總會把羨慕寫在臉上,等到製服發下來後,又會迫不及待地拍照留念。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製服漸漸成了一種束縛,每每提起,總是怨氣滿滿。

學長們看到大一新生穿著製服坐飛機回家,會毫不留情地開啟群嘲。

“大一學長,你好。”

“機長,你開上飛機了嗎?”

“學弟,你知不知道什麼是低調?”

其實他們大抵是一邊罵著,一邊偷偷看著手機裏的製服照吧!

馬上就要離開了,我和汪先生又穿上製服在學校裏拍了一些照片,還去機場邊上看了飛機起降。

當飛機過來時,我跳起來向他們揮手,我問汪先生:“他們能看到我們嗎?”

汪先生寵溺地笑著,堅定地說:“當然能。”

那是我對航校最後的回憶。

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會穿這身衣服了。 17

當然不是,汪先生一直把航校製服當“工作服”——做飯時的工作服。

有一次他在開火後慌慌張張地大喊:“忘穿工作服了!”然後扔下我和炒鍋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又穿著製服回來了。

正當他無比瀟灑地拋下一把蔥、薑、蒜的時候,我“咦”了一聲,目光落在他胸前口袋裏別著的一支筆上,旋即狂笑不止:“你穿的是公司製服。”

汪先生低頭一看,罵了句髒話又跑了出去。

最近一次收拾東西時,汪先生翻出兩件航校時的襯衫:“大喵大喵,你還要拍照嗎?要不扔了吧?”我之前和汪先生說過這件事,我希望我們拍結婚照時可以一起穿上航校製服,因為我們是在那裏相識相愛的。

我在一旁沒有吭聲,汪先生很快又把襯衫扔進了櫃子裏,說:“算了,聽說航校要換新製服,這東西就要絕版了。”

我知道,汪先生嘴上這麼說,其實他的心裏也是舍不得的。

航校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很奇怪,你現在讓我說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我竟然一個也說不上來。

在航校的時候也不是我求學生涯中最快樂的時光,在那裏我經曆了陷害、背叛和鉤心鬥角,你現在讓我說當時有多痛苦,我竟然也想不起來了。

我想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在這裏遇到了今生最愛的人,汪先生用他溫暖的笑容把我狹小的腦容量填得滿滿的,不給那些惱人的陰霾留下一絲一毫的空隙。

自此以後,“航校”這個在別人那裏的一所學校的代名詞,在我們這裏又多了一層含義,那就是屬於我們的幸福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