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向南寧的戰車(1 / 3)

指向南寧的戰車

杜聿明站在戴安瀾應該站立的位置上。

現在是1939年1月上旬。

曠野裏天高氣爽,絲毫不覺得寒冷的風像潮水一般從山山嶺嶺刮過,滿山滿嶺紅透的樹葉,在風中像鳥兒一樣翻飛。杜聿明的視野裏龍騰虎躍,散落在四野的官兵正在鋪滿落葉的大地上摸爬滾打。一陣陣嘶喊聲洋溢出一股殺氣騰騰的味道。他每天都這樣無聲地站在高處,良久地沉浸在這片醉人的殺氣裏。他從不對前來報告的軍官作什麼具體指示。他認定隻要自己站在這裏,就是一種指示,一道命令。

野外訓練場豎著許多牌標,上麵寫著“操場就是戰場”、“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除驕、除惰、除偽、除欲、除惡”和“習精、習誠、習勤”等等字字千鈞的口號。這都是杜聿明親自提出來的。他想隻要把這些牌子插滿訓練場,造成一種泰山壓頂之勢,就能根除官兵們的一切雜念。因為每一條觸目驚心地站著的標語牌後麵,都同時站著他杜聿明。他還想,當兵的就應該是六根清淨、無欲無望的,他們的存在就是要讓敵人不存在。因此他們的頭腦隻允許留存一個念頭,這就是如何把對手置於死地。這就像養一群狗,把他們關起來,不讓他們招搖過市,而且把他們往死裏訓,就是為了在把他們放出來時,能像狼一樣地撲向敵人。

因為狼已經開始向廣西逼近了。

廣西境內山川盤結,地勢險阻,有鬱江橫貫東西,桂越公路穿越南北。鬱江以南,有十萬大山雄峙於桂越邊境,素有無地無山、無山無洞之稱,它天然形成桂南的一道屏障,致使大部隊尤其是機械化大部隊運動困難;鬱江以北,山嶺層層疊疊,縱橫交錯,導致南寧至賓陽、南寧至武鳴兩路均形成狹長之隘路。未來要在這些地方與日作戰,肯定會出現戰車受阻局麵;最終的勝負,取決於步兵質量的高低。所以,提高步兵作能力,忽然成為當務之急。

於是杜聿明讓他的鐵甲官兵統統摘下坦克帽,又統統讓他們端上步槍,把他們趕上山山嶺嶺去操練單兵作戰能力。至於純粹意義上的步兵,他則要求他們人人必須練就過五關、斬六將的本領,既能上得了刀山,也能闖得了火海。

這天,他又像往常那樣手持一根指揮棒,正站在高處,巡視著滿山遍野的官兵在風中操練,身後忽然傳來了傳令兵的聲音:

“報告軍座,第二百師戴師長求見。”

杜聿明回頭一看,戴安瀾披著一身征塵,正向自己大步走來。“啊哈,千裏走單騎,海鷗兄你終於趕到了!”說著,緊緊和戴安瀾擁抱在一起。

“軍座,海鷗來晚了。”戴安瀾見到昔日有如兄長的長官,異常激動,嘴裏唏噓道:“第二百師煩你費盡心思,心裏實在慚愧。”

“不不不,你這是為黨國鞍馬勞頓,出生入死,我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你才好呢!”杜聿明接著指著滿山遍野的官兵說:“不過你既然趕到了,我也就毫不客氣地把第二百師交給你了。因時不我待,我已經留不出時間為你洗塵了。”

“應該,應該。”戴安瀾馬上說:“軍座,有什麼話盡管教導吧,海鷗回到你帳下鞍前馬後,既使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好吧,海鷗,我想當前的局勢,你也洞若觀火。”杜聿明想了想,把目光投向遠山,“看狗日的日本人那架式,下步肯定是要打桂越路的主意了。我想過不了多少時候,廣西就會成為戰場。到時,少不了讓第二百師首當其衝。但廣西這鬼地方,開門見山,因此得督促部隊加緊訓練,尤其要抓好步兵訓練。”

“軍座高見。在廣西這樣的山川峻嶺地區作戰,陣地的構築和攻防,確實得依靠步兵來完成。我一定按照軍座的旨意,把步兵訓練突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