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們坐在屋前地坪裏扯談,無非也是交流各處知青的趣聞軼事,心情格外愉快。又聽見老唐的婆娘一陣陣殺豬似的嚎,曉得老唐隻敢在她身上出氣,就更加愉快。月亮很好,照得四下白晃晃一片,星子細細碎碎,遠近有蛙鳴此起彼伏。我們還唱了許多歌,三套車,紅莓花兒開,一支接一支。不曉得什麼道理,知青都喜歡唱歌,而且各地知青唱的都是些同樣的歌,當算作中國知青的一大特點。
劉小海次日清早告辭,留了地址,囑我們給他寫信,去玩。他這一走,從此再無緣見到。劉小海,你現在還好嗎?
那天晚上,還發生了一件事:我們扯起喉嚨唱歌時,七爺意外地來了,放下一隻碗,什麼也不說,轉背就走。那碗裏,是十個紅殼雞蛋。
要是把我們這一代人也當做知青樣的送到鄉下去,會發生什麼呢?我無法想像。總的來說,爸爸他們那個年代,雖然是一種不幸,人與人之間卻也還存在有真誠的友誼,特別是義氣。義氣我們現在隻能在武俠小說裏看到了,我們這代人的友誼和義氣差不多都被從小就開始的競爭消滅幹淨了。我們生在一個競爭高於。一切的時代,這是我們的不幸。(宋可玉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