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除了阿常和島田的消息,健三也偶爾聽到些哥哥和姐姐的消息。每年一到寒冷時節,哥哥的身體就出毛病。入秋後他就感冒了,沒去局裏,休息了一個星期後拖著重病去上班,結果連續幾天高燒不退,大吃苦頭。“非要逼自己!”健三對妻子說。
要麼逼自己保住飯碗,要麼為養病而提前退休——哥哥隻能二選一。“好像是肋膜炎。”健三又說。
哥哥顯得很不安。他怕死,他比誰都怕死。這使他以比任何人更快的驚人速度消瘦下來。
健三看向妻子。“他就不能放寬心再休息休息嗎?至少也等燒退下去呀!”“他想是想,但畢竟行不通啊。”
健三有時會想,哥哥死後,自己也隻能在生活方麵照顧一下他的遺屬。他知道有些不近人情,但事實隻允許他這麼做。同時,他對自己無法從這種想法中擺脫出來而感到不快。他嚐到了苦澀的滋味。
“不會死吧?”
“怎麼會……”
妻子沒有理會。她忙於對付自己的大肚子。接生婆與娘家有些關係,有時會從大老遠坐車前來。健三不知道她為何而來,又做了什麼。
“是給你揉肚子嗎?”
“嗯,是的。”妻子隻是含糊地回答。過了些日子,哥哥的燒突然退了。
“說是求菩薩保佑的。”妻子很迷信,喜歡拜佛、祈禱、信神等。“是你出的主意吧?”
“才不是。是一種很高深的祈禱方式,我都不懂,據說是要把剃刀放在他頭上。”
健三並不認為靠剃刀就能治好越來越嚴重的高燒。“心情不好才會發燒,心裏痛快了,燒也就退了。就算不用剃刀,用勺子、鍋蓋,效果也都一樣。”
“可是,吃了多少藥都不見好轉呀!有人就勸他試試,他就想試試吧,反正香燭花不了幾個錢。”
健三暗暗覺得哥哥太糊塗,但也同情他燒還沒退卻買不起藥。健三想,剃刀也好,別的什麼也好,隻要能退燒,就是幸運的。
哥哥剛好,姐姐的哮喘病又開始了。
“又來了。”健三下意識地說道,忽然想起了比田完全不在意老伴的樣子。
“不過,好像這回病得比以往厲害,興許會挺不過去。你哥哥讓我轉告你去看看。”妻子艱難地把屁股坐到榻榻米上,“站一會兒就覺得肚子不舒服,伸手想拿櫃子上的東西都拿不到。”健三露出吃驚的表情。他原本以為孕婦越是臨近生產,就越應該運動,沒想過下腹或者腰部會有多吃力。他失去了強迫妻子運動的勇氣和信心。
“我實在是沒法去看姐姐。”妻子說。“你當然可以不用去,我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