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黃鶴(3 / 3)

亞傑聽聽父親的口氣,正是和亞英的趣味相反,覺得這消息還是慢慢說出來的好,幺師泡了一碗茶送在茶幾上,他端起來喝了一日道:“各人的觀察不同,有些人認為日本人外強中幹,他不敢和英美真打起來的,所以有些人願意到香港上海去的,還是繼續的去。”老先生淡笑了一聲道:“自然是有,蒼蠅還不是照常到刀口上去舔血吃嗎?”亞傑心想這話音嚴重得很,在茶館裏把父親說僵了不大好,於是默然的坐了一會才道:“爸爸,我們回去談吧,有幾句話回去和母親一同商量。”說時,他臉上帶了一點微微的笑意。老先生道:“哦,這兩天你看到朱小姐嗎?這孩子大體說得過去。”亞傑道:“看到的,但並沒有說什麼。”老太爺微笑道:“我和你回去再說,家庭就是這樣一個半新不舊的家庭。”亞傑聽父親這話,一直是誤會著,也不好立刻給予他一個更正。

老太爺會了茶帳,起身向家裏走。亞傑跟在後麵經過平原上一條人行路的時候,父子說著閑話,老先生問道:“你二哥到香港去的那個計劃,已經取消了嗎?”亞傑道:“我正為此事而來。”老先生道:“怎麼樣,他不肯接受勸告?”亞傑道:“他們男女一行六個人,定好了明天的飛機走。”老太爺突然的回轉身來,站著望了他道:“什麼!他們明天就要走了?亞英怕回來我會攔著,他所以讓你回來代為通知。”亞傑道:“那倒不是,他這兩天忙著在各處湊齊款子,分不開身來。”老先生道:“現在幾點鍾了?大概進城的班車沒有了吧?”亞傑道:“爸爸要和亞英談談的話,明天一早進城也來得及,到香港的飛機,照例是晚上起飛的。”老先生歎了口氣,並不再說什麼。緩緩的走回家去。

到了家裏,亞傑一談這事,全家人都不讚成,覺得這樣走實在是太突然。亞傑雖不同意亞英的舉動,可是這已不能挽回的,說多了也是徒然,因此隻是默然。次日早起,同著亞男和老太爺一路進城,預備和亞英麵談,可是碰巧了這天公路局貼出布告來,今天因酒精沒有運到,暫不售票,等酒精運到再臨時決定。於是三人商量一遍,隻好趕上前麵大站,坐馬車走。殊不知馬車也為了沒有汽車,擁擠的了不得。等了兩小時之久還挨不到他們。於是又改了走一截路,坐一截路的人力車,耽誤再耽誤,到了重慶市區已經是下午三點鍾了。

亞傑陪著父親先在小茶館裏休息休息,卻讓亞男到溫公館裏去打聽,看走的人是否在那裏齊集。不到半小時亞男匆匆的來了,她首先道:“我們徑直到飛機場去吧。他們已經走了。我們早到十分鍾就看見了他們,他們原是在溫公館齊集的。”老太爺道:“飛機不是晚上起飛的嗎?”亞傑道:“到香港的飛機要經過一大截淪陷區,航空公司看情形,隨時有變化的。”老先生隻說了一聲“走吧”,就由茶座上站起身來,大家奔向珊瑚壩飛機場。連坐車帶走路到了飛機場時,又是一小時以後了。大家先到那席篷候機室,卻是空洞洞的沒有人。一個茶房由旁邊迎了出來道:“飛機快要起飛了,客人都上了飛機了。”老先生向亞傑苦笑道:“你看,到哪裏都趕不上。”亞傑道:“大概起飛還有一下,你不看送客的人都還在飛機旁邊環繞著。”他說著,就是首先一個向飛機跑道上走去,大家自也不能停住。那一架民航機,這時正打開了艙門,在一旁架著梯子,送客的人都圍了飛機站著。區老太爺走向前時,亞雄由人叢中走了出來道:“爸爸還由鄉下趕了來,他們部已上飛機了。我和亞英也隻說了幾句話。”

西門德這時由機艙門裏伸出半截身子來點著頭,第二個窗戶裏露著亞英的麵孔,他正是一起身作個敬禮的樣子,看他那麵色似乎有點感動,分明是感到老父親自己由鄉下來送別,實在是老人家的慈愛可感,臉上就透出了幾分尷尬的情形。可是區老先生隻一轉眼,見飛機艙門已經合上了,圍著飛機的送客者紛紛向後退走。老先生和他三個兒女,也隻好向後退。飛機前的螺旋槳向大家開始搖著手,好像是說“別了別了”。本來由重慶去香港算不得什麼離別,隻是這次老先生對於第二個兒子的走,有一百個勉強在內,偏是老遠的趕來飛機場,又沒有說到半句話,實在是心裏留下了個大疙瘩,眼望著飛機在螺旋槳的響聲裏,向前奔跑,離地飛上了空中,全場送客的人都昂起頭來向空中看。

亞男卻牽了牽老先生的衣襟,低聲道:“溫先生和你打招呼呢。”老先生一回頭見個穿灰鼠皮袍的人,揭起了頭上的呢帽,料著這是鼎鼎大名的溫五爺了。便迎向前拱拱手道:“一向久仰,孩子們又常在府上打攪,隻是無緣拜會。”溫五爺笑道:“我曾屢次托二小姐向老先生致意的。老先生的清高品格,我是敬仰的,不是都來送人,還不知道何日會麵。令郎都是幹才。”老先生微微歎了口氣道:“他們這些作風,也全非兄弟的本意。”溫五爺笑道:“香港也無所謂,你老先生可以放心。”

機場上自也不便多說什麼,大家微微一笑,再抬頭看那飛機時,已經飛向很遠的長空上成了個小黑點了。溫五爺笑道:“該回去了,我坡上有車子,老先生到哪裏?兄弟可以恭送一程。”區老太爺到了這個時候,倒有點悵悵不知所之,便笑著道。“我上坡就到了,改天再來奉看。”五爺自也不勉強,上了坡各自分手。亞男問道:“爸爸說上坡就到了,不知道到哪裏去?”老太爺笑道:“這是我順口推托之辭罷了,實在的,我還不知道今天在哪裏落腳,幹脆我爺兒倆去住旅館,我也不打算去打攬哪一個。我在城裏打算住兩三天,看看許多好久沒有見麵的朋友。”亞雄兄弟們都知道父親有一種不可言宣的情緒,留著他在城裏玩幾天,讓他心裏舒適一下也好。亞傑是跑五金生意的人,這些消費的地方絕對有辦法,於是在高等旅館裏,找好兩間房間,大房間安頓父親,小房間安頓妹妹。晚上留亞雄在一處吃了一頓小館子,又看了一場話劇。

老太爺在城裏混了兩天要下鄉了,帶著亞男在街上閑溜,打算買點應用東西。才出旅館大門,忽然看到背朝旅舍兩個報童,夾了一小卷報紙在脅下,手裏高舉一張,口裏狂喊著:“號外,號外!美國英國和日本宣戰!”街上的人,成群的跟著那報童叫買號外。

亞男奔了過去,買了一張,忙著看。老太爺迎著她問道“什麼消息?”亞男道:“日本四麵八方都在動手,一邊在偷襲珍珠港,一麵在進攻新加坡。”老太爺道:“香港怎麼樣?我看我看。”說著,在她手上,把號外扯了過來。可是等著號外拿到手上的時候,他才想起沒有帶眼鏡,便把號外依然交到她手上道:“你念給我聽吧,香港怎麼樣?”亞男道:“這上麵的消息,說得很簡單,隻是說日本飛機已在香港開始轟炸了。我們分途去打聽消息吧。我到溫公館去看看,五爺有一位太太在香港,他總不能不想點法子。隻是博士夫婦,恐怕要淪陷在香港了。”老太爺聽到這裏,突然重聲道:“西門太太,真禍水也!”亞男看到父親有生氣的樣子,笑道:“這回大家上香港,還是我家二姐和溫家二奶奶的罪過。她們總是說香港好,把這位神經病勾引動了。”區老太爺道:“這一班隻講享解放權利,而不盡解放義務的女人,反正都是禍水,發牢騷也是無用,我讚成你到溫家去打聽打聽。”

亞男走了,老太爺也不想再回屋子裏去休息,就分頭去看朋友。當然大家見麵都是談到日本和英美開火這件事。談起香港上海,都說活該,我們在後方這樣受苦,在香港上海的人還過著快活日子,不到後方來,這次應該讓他們受一點罪了。這樣老太爺倒不好逢人告訴苦衷,晚間回到旅館,亞雄、亞傑、亞男同開著一個家庭談話會,都認為亞英為人很機警,應該有辦法保護自己的安全。亞男的報告卻相當樂觀,據溫五爺表示,二奶奶在香港人地很熟,航空公司也有熟人,也許可以擠上飛機飛了出來。他估計著今晚上可以得一個電報。

次日早上,區老太爺就到溫公館去探訪溫五爺,那時不過八點半鍾,他竟是在書房裏看報了。可見他是老早就起來了的,也許一宿都沒睡。他聽說區老先生來訪,迎到院子裏來,搶上前兩步握著他的手道:“歡迎,歡迎!”老太爺道:“我來得太早了,不打攪五爺嗎?”溫五爺將客引到客廳裏,笑道:“實不相瞞,彼此都有同感。老先生你當然知道我所謂有同感的是哪一件事了。”說著,主客相對各苦笑了一下。老太爺道:“論說呢,這事也並非意外。”溫五爺將雪茄在煙灰碟上輕輕敲著灰道:“這算什麼意外,簡直是在意中。不過我這位太太個性甚強,她既要走,我也沒有法子。”老太爺道:“現在渝港電訊還通嗎?”他沉吟著道;“電訊雖說是通,可是我並沒有收到一個字的電報。至於發出去的呢,是否定到也就不得而知了。我想她或者會自行設法坐了飛機回來。據我所知,我們內地有飛機去搶運人出來。她當然不夠被搶運的資格,可是中國一切,都是人事問題,她也許和被搶運的人熟識,聯帶的被搶運了出來。今天我四處打著朋友的電話,去探聽飛機到重慶的消息。隻要飛機有確實消息,我就到飛機場上去等著,接不著自己的人,香港來的人總是接得著的。在這些人口裏我看可以得著一些準確的情形。”老太爺道:“那很好,我就敬候著五爺的消息吧。不過五爺是公忙的人,我在什麼地方打聽為宜呢?”五爺笑道:“什麼地方都可以,家裏,銀行裏,公司裏,你隨便向哪處打電話都可以。”他說著話時,把雪茄煙深深的吸了兩口,似乎又已引起他滿腹的愁緒。老太爺自己也是坐立不安,既向五爺問不著什麼消息,也不願多坐,告別了溫五爺,複回到旅館裏來。

亞男老遠的就迎接著,搶了問道:“爸爸,消息怎麼樣?香港打得不算厲害嗎?”老太爺也沒作聲,坐到椅子上搖了兩搖頭,吟著兩句詩道:“‘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悠悠者,我心也。”亞男道:“我知道爸爸是放心不下的,媽在鄉下得著這消息,更會急得了不得。我想我先回去吧。”老太爺拿出衣袋裏的雪茄和火柴,擦了火默然的吸著煙,又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屋子裏來回的踱著步子。最後坐下來歎口氣道:“‘自作孽,不可活’,隨他去。我們明天下午回鄉。溫五爺既約著和我通消息,我應當在明早上給他一個電話。”

父女二人默然相對的坐了半小時,亞傑卻匆匆的走了進來,臉上紅紅的出著汗,他脅下夾著一個大皮包,裏麵是盛著包鼓鼓的。老太爺問道:“看你這樣子,你又是在外麵忙著和老板作生意吧。”亞傑放下皮包兩手掌搓了兩搓,似乎有點躊躇的樣子,然後帶了笑容道:“我給爸爸一個報告,爸爸一定不讚成的,可是我又不能不說。我們那經理十分的敏感,他說太平洋戰事一起,五金西藥的來源要完全仰賴緬甸了。在這種情形下,仰光的東西一定要漲價,我打算立刻動身到仰光去搶運一些東西進來。”老太爺淡笑一聲。亞傑道:“他走的還是真急,打算明天和我一路走,到仰光去總還是平安的一條路,爸爸可以放心。”老太爺且不答複這話,反向他問道:“大概你們貴經理有這種意思,你們第一天把貨辦好了。第二天開車回國,第三天日本人就向仰光進攻,然後你們這一車貨,是斷絕路線前的最後一車,這貨運到中國大後方來,就利市十倍了。”亞傑靠了屋子正中桌子站著,兩手插在西服褲袋裏默然的站著,將他的皮鞋尖不住的打著地板。

老太爺昂起頭來歎了口氣道:“我很遺憾我所見之不廣。從前我說,一個人不能弄政治,這玩意到了利害衝突點是六親不認的。現在看起來,經商的人也未嚐不是這樣。在可以賺錢的時候,也是六親不認。你想,在亞英失陷香港的時候,我且不說你為了手足之情,就是一個普通朋友吧,也不該這樣漠不關心。”亞傑道:“我當然為了他著急。但是我既不能駕飛機把他接出來,一切著急也是徒然。行裏的經理,要我和他一路走,我的職務是開車跑路,我沒有法子可以說不去。至於說仰光會出問題,那或者不會是最短期內的事。”老太爺點點頭道:“我不過白說一聲,你要走盡管走,留你在重慶你也不能替我分憂。”

亞男將茶幾上的茶壺斟了兩杯茶,將一杯茶交給父親,又將一杯茶交給哥哥,因笑道:“新泡的好茶,喝一杯慢慢的談吧。”亞傑端了一杯茶坐在旁邊椅子上沉吟著道:“我不去也可以的,不過要把五金行裏的事辭了。”老太爺喝完了那杯茶,又擦著火繼續的吸煙,搖了頭道:“那不必,我說的是一個道德問題,事實上,留你在重慶並無用處。今天哪家影院的片子好,亞男找一份報來,看看影院廣告。”亞男覺得父親這是個反常,但也隻得找了日報來,挑了兩家好一點的電影。午飯前,去看一場。午飯後,又看一場。這大半天,亞傑都是陪著的。

電影院裏下午散場出來,老太爺微笑道:“你不必跟著我了,你明天動身,今天應該去料理料理你的事了。”亞傑道,“爸爸晚上什麼時候回旅館呢?”老太爺道:“晚上我還想去看一場京戲,再樂上幾小時。明天就下鄉了。”亞傑跟隨著走了一截路,才悄悄的說了一句道:“我明天一大早來吧。”老太爺道:“你忙呢,就不必來了。”亞傑在父親身後向妹妹丟了一個眼色,然後走去。老太爺聽到他腳步走遠了,卻又轉身招招手把他叫了回來道:“你明天早上能來一趟也好,我今晚上一定要給溫五爺打個電話,把香港情形探問個究竟。你能得著一點準確消息,在路上不便放心一點嗎?”說時,他把朦朧的老眼,對挺立在麵前的這位青年從頭到腳都看了一下。亞傑答應著一定來。老太爺道:“你去吧,路上應用的東西預備得充足一點,我今晚上不到哪裏去了。”說畢,他把那蒼老的聲音連連的咳嗽了幾聲,然後手摸了兩下短胡樁子,微微擺了幾下頭向旅館而去。走不到幾步路,身後有輛汽車悠然的走過來,在人行道邊停住,車開了門,卻是溫五爺走出車來。他道:“老先生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明天一早有飛機自韶關來。應該有人可接了。說不定內人就坐那飛機來。”老太爺問道:“有電報來了嗎?”溫五爺道:“直接電報並沒有,間接的得著一個電訊。讓我明天一大早去飛機場接人。我所得的這個間接的消息,是比較的可靠的,或者就是我們那位剛飛去的太太又飛回來了。如其不然,人家也就不必打我這個招呼了。這樣,我相信就可以給老先生一點好消息了。”老太爺笑道:“我那個孩子,他也沒有那樣大造化,可以坐接人的飛機回來!能得著他一點消息就很滿意了。明天降落的地方,是不是珊瑚壩呢?”溫五爺點頭道:“準是珊瑚壩,誰能回來,誰不能回來,那很難說。今天就有人由香港帶兩條狗來呢。人的造化還不如狗嗎?老先生等消息吧。”因為這是大街頭上說話,到這裏為止,溫五爺上車去了。

老太爺沒有得著他一個結論,是到飛機場去接二奶奶呢,還是在旅館裏等消息呢?和亞男一商量,她道:“還是到飛機場去接一接吧。我們在旅館裏,人家怎好和我們通消息呢?”這一晚父女兩人在旅館裏都不曾好睡。

次日老太爺起來,恰好是雲稀霧散,黃黃的太陽,照到屋脊上,他匆匆的漱洗著,亞男已走進房來了,笑道:“我們去飛機場吧,人事是不可料的,也許二哥他有法子坐了飛機回來的。”老太爺笑道:“孩子話,重慶缺少他這麼一個人,要用飛機把他由香港搶回來?不過飛機場我是願意去的,接不著熟人,站在一邊聽聽飛機上下來的人說話,也有準確的消息。”亞男是比父親還急,他把老人的帽子手杖,都拿在手上,站在房門口等著。老太爺擦幹了臉,接過手杖帽子,就一道出門到南紀門外江岸。俯看江心珊瑚壩上,正停有一架銀色的民航機,由飛機上下來的和歡迎的人,步行的,坐著轎子的,正牽著一條長線,由兩三百級的江岸上來。

於是二人沒有下去,就在江岸石欄杆邊等著,亞男眼睛明亮,扯了父親一下低聲道:“爸爸,躲開吧,躲開吧。”老太爺見她說得這樣急,就和她避到側麵一家豆漿店裏去。低聲問道:“你看到誰了?”亞男沒作聲,把嘴向外一努。老太爺看時,江岸停著十幾輛接人的小轎車,溫五爺正扶著一位摩登女郎,走上一輛流線型的淺藍色汽車。那女郎穿著海勃絨大衣,夾著銀色皮包,一張鵝蛋臉,她抬起一隻帶鑽石戒指的嫩手撫摸鬢發,她年紀很輕,並不是二奶奶,而正是自己未婚的第二兒媳黃青萍小姐。兒子沒回來,這個已失的兒媳卻回來了。他不免怔了一怔。但是這時間很短,青萍上車了,溫五爺也上車了,立刻喇叭嗚一響,很快的在店麵前街上掠過。就在這一掠時,還可以看到她那張粉紅色的麵孔,轉動著靈活的眼珠,向迎接的溫五爺笑嘻嘻的說話。

接人的車子都去了,老太爺並不喝豆漿,站在江岸石欄杆邊,望望南岸高山外的青天,又望望滾滾不息的一江冬水。亞男走過來道:“用些早點,我們回去吧。爸爸,還等什麼?”老太爺道:“我不等什麼,人這樣的來,人又那樣的去,這就是重慶這一群牛馬,白玷辱了這抗戰司令台畔一片江山。”說畢,長長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