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

“誰去攙新娘?”孫八跳起來,向那群女的問。

“八爺!”茶房說:“趕車的說,沒有娶來!”

“什麼?”

“沒有娶來!車到那裏,街門鎖著,院中毫無動靜。和街坊打昕,他們說昨天下半天還看見龍家父女,今天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好!好!”孫八坐在台階上,再也說不出話。

“孫八!傻小子!你受了老張的騙!你昏了心!”王德說完,狂笑了一陣。

孫八好像覺悟了一些,伸手在衣袋中亂掏,半天,掏出老張給他的那張婚書。

“好!好!”孫八點著頭把婚書遞給老張看。

親友漸漸的往外溜,尤其婦女們腦筋明敏,全一拐一拐的往外挪小腳。隻剩下李山東和孫八至近的幾個朋友依舊按著王德不放手。

“傻小子!你沒長著手?打!”王德笑的都難聽了!

“八爺!”老張不慌不忙的從衣袋裏也掏出一張紙來。“真的在這裏,那張不中用!別急,慢慢的想辦法!”

“好!好!”孫八隻會說這麼一個字。

“傻小子!打他!”王德嚷。

孫八幾把把那張婚書扯碎,又坐在地上,不住的,依舊的,說:“好!好!”

…………

“我說,你往哪裏拉我?”

“跑到哪裏是哪裏,老頭兒!”

“你要是這麼跑,我可受不了,眼睛發暈!”

“閉上眼!老頭兒!”

趙四拉著孫守備,比飛或者還快的由德勝門向慶和堂跑。

“到啦!老頭兒!”趙四的汗從手上往下流,頭上自不用說,把孫守備攙下車來。“往裏走!我一個人的老者!”

孫守備迷迷糊糊的,軋著四方步慢慢的往裏走。趙四求一個趕馬車的照應他的洋車,也跟著進來。

“老頭兒!看!八爺在地上坐著!我不說瞎話罷!”

孫守備可怒了!

“啊!小馬!”——小馬是孫八的乳名。“你敢瞞著我買人,你好大膽子!”

“小馬膽子不小!”趙四說。“這裏有個膽子更大的,老頭兒!”趙四指著王德。

“這又是怎回事?”孫守備更莫明其妙了。

“我不是都告訴了你?這就是王德!”

“我叫小馬說!”孫守備止住了趙四說話。

“對!小馬你說!”趙四命令著孫八。

“叔父!我丟了臉!我這口氣難忍!我娶不到媳婦,我也不能叫姓張的穩穩當當的快樂!”孫八一肚子糊塗氣,見了叔父才發泄出來。

“傻小子!受了騙,不悔過,還要爭鋒呢!哈哈!”王德還是狂笑。

“你們放開他!”孫守備向握著王德的人們說。

“別放!他要殺人!”孫八嚷。

這時候孫八的命令是大減價了,眾人把王德放開,王德又是一陣傻笑。

“姓張的,”孫守備指著老張說:“你是文的,是武的?我老頭子要鬥一鬥你這個地道土匪!”

老張微微的一笑:哲學家與土匪兩名詞相差夠多遠!

“你老人家聽明白了!”老張慢慢的陳說:“老龍騙了我。而不是我有意耍八爺!”

“姓龍的在哪兒哪?”孫守備問。

趙四從腰帶間摸出一個信封,雙手遞給孫守備。

孫守備戴上花鏡,雙手顫著,看那封信:“孫八先生:老張買李靜全出於強迫,不但他毀了一個好女子,他也要了李靜的叔父的命。你我的事全是老張的詭計,我欠他的債,所以他叫我賣女還債。先生是真正的好人,一時受了他的欺弄,我不能把我的女兒送給先生以鑄成先生的大錯。至於來生的千餘元,可否作為暫借,容日奉償?現在我攜女潛逃,如先生慨允所請,當攜女登門叩謝,並商訂還款辦法。至於李靜,先生能否設法救她,她是個無父無母的苦女子!……龍樹古啟。”孫守備看完,遞給孫八,孫八結結巴巴的看了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