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任何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的耳朵像普通人一樣了。我並不想要這種交換。

之前的聲音到哪去了?我要去尋找。

我回到了哪家樂器店。它的對麵是一串商鋪,裏麵傳來各種各樣雜七雜八的聲音。這些全都是碳酸飲料,給你甜蜜,讓你歡騰,你的牙齒和骨節也一點點被腐蝕,你的人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充盈了一堆泡沫。

我向那家樂器店走去。流暢的鋼琴聲又再次響起,它是我記憶中夢幻的淺紫樂調,但我心裏已激不起任何波瀾。纖細的手指在黑白鍵上舞蹈,我沒有進去,隻在門口靜靜地聽了一會。

一團淺紫在眼前晃動。哦,是你啊。

是那個女孩,穿著淺紫綴滿碎鑽的裙子,光彩照人。她微笑地對我說。

真要好好謝謝你,是你給了我自信。我下個月有演奏會了,這張門票送給你。

謝謝你,不用了,我並不是很能欣賞高雅的音樂的。

我的語調是很冷的。

她華麗地轉身,淺紫色裙子搖曳開來,無數的碎鑽閃耀著太陽般的光彩,宛如星河的旋轉。

那不是淺紫,淺紫不是丁香才有的顏色嗎?但丁香意不在枝頭,她渴望那精雕細琢精美絕倫的琉璃花瓶。那抹淺紫注定是要消逝了。

天地時陰時晴,我抬頭仰望天空,陽光從雲的裂縫之中瀉出,雲與日演繹著奇幻的壯麗篇章。我被一個人猛地撞了一下,我抬頭望的是天,他低頭玩著手機,我們誰也沒看見誰。

我不假思索地躲過他的手機,跟他說,你看看天。

他白了我一眼,似乎在說,有病。

他奪回了他的手機。他手機的背景讓我驚訝,,是海一樣蔚藍的天,是浪一樣潔白的雲,是隻要看見就存在的陽光。你可以抬頭隨時看這種景啊。自然的變幻萬千,總比你手機上那幾個周而複始的動態效果美得多,也神秘得多吧?

我回到了家中。父親在哪裏樂嗬嗬地看電視。我想,父親一定會幫我的。

爸爸,像年輕時那樣,再彈一次吉他,唱一支歌好嗎?

什麼吉他啊?我早扔了。

扔了?扔哪了?

外麵垃圾堆裏。應該早成碎木片了。對了,我又沒給你看過,你怎麼知道我有一把爛吉他?

窗外下起撲簌簌的雨,那一條條細絲宛如斷了的琴弦,它們在雨中呻吟。

沒有方向,我見到了那棵樹。現在不是冬天啊,為什麼你一片葉子也沒有了?隻剩下黑色的枝幹,佇立如一副空蕩蕩的骨架。

我淡淡一笑,世界上已沒有什麼東西能讓我悲哀了。隻有我哭的時候,世界起碼還算存在。但如果我哭,別人隻會認為我沒用,隻會認為我懦弱。

也許,閉上眼睛,聲音之夢才可以打開。那些美妙的聲音,就會紛至杳來。

我堅信我的心還可以辨知方向。我自己一個人勇敢地穿梭於世界。我聽不到黑暗與光明,隻能從眼縫漏進來的光辨別黑夜與白天。交替的速度是緩慢的,知道我筋疲力盡,也無法走到生命的盡頭。

哥哥,哥哥,生命的盡頭,究竟在哪裏?掉下去不會死亡,那會怎樣?

那裏是無邊無際的空虛。

聽,美麗的斷章又凝聚在一起,那是我記憶中的聲音。我站了起來,哪怕這聲音真在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它找回來。那聲音離我那樣近,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捉到。但我的手被什麼東西擋住了,一睜眼,卻是一堵厚厚的牆壁。

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

上天,奪走我光明,再賜我以歌聲吧。

世界再怎麼喧鬧,我的世界都寂靜無聲。

自己為自己擦去眼角冰冷的淚痕,用微笑溫暖自己的心靈。整理行裝,放開腳步,這世界,我來了。你喧鬧無止也好,你物欲橫流也罷,我凝神諦聽著雲端,那一聲嘹遠的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