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艦上露殺機(2 / 3)

原住在那裏的蘇聯顧問,在蔣介石的堅持下,幾天前搬走了。他不能容忍有人監視。

在當時一般共產黨人眼裏,蔣介石是對中國革命有作用的人物。

他的一段話被人們時時提起:“我們有國共兩黨的合作,有全國民眾的支持,總理死了,鮑顧問領導我們。總理的精神不死!”人們以為他親俄親共,以至於國民黨右派說:“蔣介石已經加入共產黨了。”

事實上,蔣介石對蘇聯有很深的戒心。早在他參加“孫逸仙博士代表團”赴蘇聯考察歸來不久,在致廖仲愷的信中,就直言不諱地寫道:“以弟觀之,俄黨殊無誠意可言。”對共產黨,他更是百般防範。

今晚,他要采取雷霆手段,打擊汪精衛、季山嘉、共產黨!孤注一擲,在交易所裏也是常用的手法。

他在衛隊保護下驅車來到火車站附近的第一軍經理處。要來的人已經來齊了。他坐定:“茂如,你把這個,這個情報說一下。”

王柏齡今晚全副武裝,神氣活現,想到他不負校長重任,周密策劃一切,既報了公仇,又泄了私憤,心中非常得意。他清清嗓子:“我得到密報:共產黨陰謀暴動,要推翻政府,唆使中山艦李之龍,誘使校長乘艦回黃埔途中,劫去校長,直駛海參崴,送到俄國。現在中山艦艦上升火,通夜不息,戒備極嚴,就是明證。”

蔣介石麵無表情:“這個,茂如把情況說了。我認為革命形勢至此,個人的生死,自不足惜,而黨與革命的存亡,刻不容緩。這個,這個,我自負衛戍重任,不能不負起責任。現在宣布全城戒嚴,立刻平叛。各位同誌都是國父的忠實信徒,也是本校長的忠實同誌,務必遵守命令,立刻行動!”

隨後,他下一連串的命令:

陳肇英和歐陽格逮捕李之龍;

歐陽格和陳策占領中山艦,解除其武裝;

蔣鼎文占領海軍局,解除其武裝;

劉峙負責扣押第二師中的黨代表;

吳鐵城率武裝警察,以保護為名,包圍汪精衛住宅;

惠東升包圍顧問團住宅和省港罷工委員會,並解除兩處的衛隊武裝……

霎時,全城軍警子彈上膛,刺刀閃閃,分頭行動。

蔣介石布置完畢,目光送走了最後奉命而去的軍官,又抓起電話,命令第一軍親信的各師團長,將各自部隊黨代表中的共產黨立即扣押。命令一俟天亮,立刻派兵到黃埔軍校監守,秘密監視鄧演達。

布置就緒,已是午夜3點多鍾。他坐在椅子上,瞑目養神,似有倦意。

經理處長徐桴和另一個孫文主義學會分子馬文東交換了一下眼色,俯身輕聲道:“校長,您是不是休息一會兒?”蔣介石搖搖頭,站了起來:“我現在去造幣廠,那裏隱蔽些。你在這裏堅持,馬文東回衛戍司令部坐守。有情況,隨時打電話報告。”

兩人一齊立正:“是!”

蔣介石走了幾步,又回身道:“你們注意一下其他各軍和葉挺獨立團的情況,明早告我。”

兩人相視片刻:“是!”

廟前西街38號,國民黨候補中央執行委員、宣傳部長毛澤東寓所。

楊開慧在樓上給孩子喂了奶,各自睡了。毛澤東和秘書沈雁冰還在議論形勢。

“這事也真奇怪。17日上午黃埔軍校傳出謠言,說共產黨策動中山艦密謀發動政變,18日下午中山艦就準備開往黃埔。”沈雁冰有些疑惑地說。

“我問過李之龍,他說是校長的命令。更奇怪的是,王柏齡居然給連級以上的軍官訓話,要他們枕戈待旦,消滅共產黨的陰謀。我問過陳延年,陳說:‘事出有因,查無實據,隻能提高警惕,靜觀其變。’”毛澤東警惕地說。

“莫非要出事?”沈雁冰顯得憂心仲仲。

“鮑羅廷回去了,加倫將軍也回去了。代理蘇俄顧問團長的季山嘉對廣州各軍情況不了解。”毛澤東的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

毛澤東起身開門。進來的是宣傳部圖書館的工友,操著廣東腔說,李之龍兩口子被王柏齡部下的士兵從床上拉下來,打了一頓,帶走了。

毛澤東看看沈雁冰:“現在是查有實據了。”吩咐工友去找陳延年。

工友走後,毛澤東點燃一支香煙,默默沉思,半晌不語。沈雁冰不敢打擾,也默默相陪。

過了好一陣,工友終於回來了。他有點像是受過刺激之後的興奮:“街上戒嚴了!夜市沒有收,當兵的正在趕散夜市上的人,十分混亂。所以我沒有受到盤問。”

毛澤東有點不耐煩:“陳延年同誌呢,見到沒有?”工友答道:“在文遠樓附近見了,帶著秘書。聽秘書說是蘇聯軍事顧問團的宿舍。”

他還想嘮叨,毛澤東揮揮手:“你去睡吧。”工友走了。

毛澤東站起身來踱了幾圈,抬起頭來:“我要到顧問團宿舍去。”沈雁冰關切地說:“路上戒嚴了,不安全。我陪你去。”毛澤東點點頭;顧問團住處離毛澤東的寓所僅一箭之地。遠遠看見許多士兵在巡邏,快到門口時,兩個士兵上前盤問。毛澤東坦然自若:“中央候補委員,宣傳部長。”又指著沈雁冰:“這是我的秘書。”士兵陪笑道:“請進,請進。”

毛澤東從會議室出來時,滿臉怒容。沈雁冰自然不便多問。兩人回到家中,毛澤東的神色已經平靜了。沈雁冰問道:“潤芝,究竟是怎麼回事?”

毛澤東緩緩道:“據陳延年說,蔣介石不僅逮捕了李之龍,還把第一軍的共產黨員統統逮捕,關進一間屋子。揚言第一軍中不要共產黨黨員。據顧問團代理團長季山嘉說,蔣介石還要趕走蘇聯軍事顧問團。”

沈雁冰急忙問道:“那怎麼辦呢?”。

毛澤東輕輕吐出一口煙:“這幾天我正在思考,我們對蔣介石要強硬。蔣介石本來是陳其美的部下,雖然在日本學過一點軍事,卻在上海時當經紀人搞投機,當時戴季陶和蔣介石是一夥。蔣介石此番也是投機,也是試探。我們示弱,他就得寸進尺;我們強硬,他就縮回去。”

沈雁冰點點頭。毛澤東又點燃一支煙:“我對陳延年和季山嘉說,我們應當動員所有廣州的國民黨中央執、監委員,秘密到肇慶集中,駐防肇慶是葉挺的獨立團。目前就廣州一隅而言,蔣介石的武力占優勢。他有王柏齡一個師的兵力,再加上吳鐵城手下的武裝警察,就有一個師和一個營了。然而就兩廣而言,蔣介石這點兵力居於劣勢,第一軍中的士兵和中下級軍官都是要革命的,蔣介石的麵目一旦暴露,第一軍會反對他。況且,他和第二軍譚延愷、第三軍朱培德、第四軍李濟深、第五軍李福林,都是麵和心不和,李濟深與蔣還有宿怨。二大以後,又升蔣介石為軍事總監,平空在各軍之上又來一個人管製他們,他們更加不服氣。因此,我們可以爭取他們,至少使他們中立。我對陳延年他們說,中央執、監委員到肇慶以後,就開會通電討蔣,指責他違反黨紀國法,必須嚴辦,消其兵權,開除黨籍。廣西的軍事首領李宗仁本來和蔣有矛盾,加上李濟深,這兩股力量很大,可能為我所用。我們擺開這麼一個陣勢,蔣便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