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開手掌,信口吹了吹,剩下的花生衣飄起來,落得滿地都是。
吳啟芳將一整把花生米倒入口中,嚼得咯吱有聲。
一名副尉隨伺在旁,見他杯中見底,趕緊替他把酒滿上。
清亮的酒液化成一線注入杯中,吳啟芳伸了個懶腰,揮手將杯子推開。
“這秋水白喝來喝去都是一個味兒,恁淡。”
副尉放下酒壺,轉頭對下人吩咐了一聲,又向吳啟芳道:“將軍,前幾日到了一批番貨,裏麵有幾箱龍膏酒,我已經讓人送到府上,待會兒您嚐個鮮,若是喜歡,以後再讓那邊多送些過來。”
吳啟芳眯眼笑笑,“張副尉,你這借花獻佛的本事學得不錯。”
張副尉立刻垂首,“屬下多事,將軍莫怪。”
吳啟芳擺擺手,抓了一把花生米,“你從彭州跟我到這兒,一晃也七八年了。”
張副尉恭敬道:“七年零九個月。”
“你的記性倒是不錯,”吳啟芳用另一隻手拍拍自己腦門,“不像我,年紀大了,總犯糊塗。”
“將軍說哪裏話,咱們這些人全靠將軍才有肉吃,當年若非將軍深謀遠慮,咱們鎮海衛早就窮得叮當響。”
吳啟芳哈哈大笑,“我這人臉皮薄,每次聽你們一誇,渾身上下都不得勁兒。”
“屬下字字真心,絕無虛言。”張副尉跟著笑,“當初懸州離王叛亂,多虧將軍及時救城,立下大功,咱們鎮海衛才能獲得先帝賞識。”
“是戾帝。”吳啟芳慢慢捏碎花生米。
張副尉神情一凜,“屬下失言,請將軍責罰。”
吳啟芳吹吹花生皮,“上一任皇帝刻薄寡恩,聽說他得位不正,私通北狄,幹了不少傻事,‘戾’這個諡號倒是貼切。”
“還是將軍有先見之明,”張副尉麵露慶幸,“若非離王殘部占著礁州六島,戾帝往軍中給錢絕不能這麼利索,咱們懸州更不會成為富貴之地。”
“礁州六島不過幾塊沒人要的破地方,”吳啟芳道,“離王殘部變成海寇也是可憐,若不是新帝登基,我也不想在正月就給他們找麻煩。”
“可是依屬下之見,一旦攻占黑石岩,朝廷會不會催著咱們繼續推進?”
“怕什麼?”吳啟芳瞪眼,將手裏的花生米扔到地上,“你以為海上作戰是那麼好打的?朝中誰若不服,讓他們自己過來試試。”
張副尉咧嘴一笑,“那黑石岩那邊,會不會怪咱們不留情麵?”
“你放心給王潘去信就是。”
吳啟芳往椅背上一靠,“礁州六島內鬥正凶,我打黑石岩正是給他一個撤走的借口,他可以回去幫他那一派對付趙保兒。隻要王潘不傻,就會配合咱們行事。”
“將軍高明。”張副尉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樣一來,黑石岩就是咱們的囊中之物。”
“叫他自己放聰明些,”吳啟芳兩眼微閉,漫聲道,“我手下可有幾個二楞子,要是衝得狠了,把他的戰船撞得七零八碎,他可別來怪我。”
“將軍您指的是葉副將,還是白副將?”
“姓白的沒那麼楞。”
張副尉露出了然的神情,“將軍放心,您不在的時候,屬下會替您多看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