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元四年十一月,經過接近一年的籌備,懸州正式解除海禁。
港口修葺一新,數百商船在這裏雲集,揚帆出海。
十餘艘大昱戰船隨行在後,威風凜凜,氣勢卓然。
葉扶波與周延站在礁石上,望著船隊啟航。
“這半年小魚跟咱們出海了好幾回,你不用擔心。”葉扶波看了眼周延的神色,打趣道。
周延掩飾地輕咳一聲,“這趟出去不是打仗,我不擔心。”
大昱已與東海鄰近幾國建交,經過鎮海衛船隊數次巡航,鄰近海域幾乎沒了海盜的蹤跡,他們這趟隻是例行護衛,談不上什麼危險。
葉扶波笑笑,“不過她回來以後,你得讓她好好補習夷語,別像頭回那樣,逮著人就問,‘殺你全家可好’。”
明明是一句簡單的問候,到了崔小魚嘴裏,就能挑得雙方劍拔弩張。
幸得如今每條船上都配了譯官,才免了許多口舌之禍。
周延麵上微紅,“是我教得不好。”
“你不是教不好,是太容易心軟,”葉扶波睇他一眼,“她是將領,你若公私不分,隻會害了她。”
周延臉色一凝,肅容道:“是,將軍。”
應完以後,他升起幾分愧意。
眼前的女子先後經曆成親生子,卻從未見她延誤軍機。
這一年下來,葉扶波率領摧鋒營,先後平定遠洋匪患,勘探東海海域,繪製東部海圖,將大昱與海外的聯係重新連接起來。
她完善了其父葉川留下來的兵書,提出海上作戰操訓的二十四字韜略,不但白將軍對她讚歎不已,就連南海鯨旗衛也派來將官討教經驗。
葉扶波毫不藏私,與對方盡心交流,消息傳出,連同整個鎮海衛都被其他水師高看一眼。
兵部得知此事,特地為葉扶波請旨褒獎,皇帝二話不說許下賞賜,並召葉扶波年底入京,朝覲天顏。
臘月二十八,一輛車馬抵達京城。
京中剛下過一場雪,銀裝素裹,萬物俱染。
葉扶波從伍二娘手中接過孩子,半歲大的小子長得十分結實,肉乎乎的身子裹在小襖中,像隻圓滾滾的湯團。
他在葉扶波懷裏打了個哈欠,眼也不睜繼續又睡。
伍二娘笑道:“少爺最是乖巧,這一路不吵不鬧,沒有哪家的孩子比他更省心。”
葉扶波戳戳兒子臉頰,輕笑,“還睡?你爹來了。”
前方,鳳天磊身著朝服,疾步而來。
馬車停在宮城外,六部官員三三兩兩魚貫而出,正是剛下值的時候。
走在最前麵的官員倏地一停,一把拉住同僚的手。
同僚猝不及防,正待發問,兩眼跟著瞪圓。
他們的陛下從一女子手中接過一物,上前半步,與那女子挨得極近,言笑晏晏。
“哎喲。”幾名官員在遠處瞧見,趕緊抬袖。
寬大的袖擺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卻擋不住竊竊私語。
“你看見了吧?”
“看見什麼?”
“呸,你繼續裝。”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那女子是何人?你可認得?”
“不知道呀,哎哎,轉身,陛下看過來了。”
幾名官員放下袖子,紛紛背過身去,看天望地,就是不敢往身後再瞧一眼。
葉扶波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撞鳳天磊,“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