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重門(5)(1 / 3)

◎園裏除了樹還是樹,樹多降溫,但美中不足的是園裏撲麵的蟲子,那些蟲進去不用交門票,都聚在園裏發威。

◎雨翔指著烈士塑像下一塊牌子說:“嚴禁攀登!”語氣表示迷惑,想現代人室外攀岩運動已經發展到了這地步。

◎晚上一個體育室裏擠了二十幾個體育生,連桌上都睡滿了人,睡不了那麼高的人隻好在地上打個鋪,用粉筆畫個圈表示是自己的領土,閑人不得進人,仿佛狗撒尿圈領地,弄得半夜上廁所像是踏著屍體走路。不打呼嚕的人最忌諱睡時有人打呼嚕,因為那很有規律的呼嚕聲會吸引人的注意力去數而忘卻了睡,二十幾個體育生白天訓練疲勞,晚上專靠打呼嚕排遣心裏的不滿。呼嚕聲像十九世紀中期的歐洲資產階級起義一樣此起彼伏,往往一方水土安靜了,另一個角落裏再接再厲;先東北角再西南方,這種環繞立體聲似的呼嚕攪得雨翔一個夢要像章回小說般一段接一段做。

◎今年的炎熱後勁十足,不見有半點消退之勢。

該在上海下的雨都跑到武漢那裏湊熱鬧去了,空留一個太陽當頭,偶然也不成氣候地下幾滴雨,體育生都像阿拉伯人,天天求雨,天天無雨。冒著烈日訓練的後果是全身黑得發亮,晚上皮膚竟可反射月光,省去學校不少照明用的電費。

◎高中裏最被人看不起的乃是體育生和自費生,但自費生可以掩飾,而體育生像是曆代鬼怪小說裏妖怪變的人,總有原物的跡象可尋,不能靠緘默來掩人耳目——每天去訓練就是一個鐵的事實。

◎用自己曾經的愚昧來造就今天的輝煌。

◎一個老師沒事嘴巴不閉乃是常罵人的體現,罵人的話要隨時破口而出,一張一合要花去不少時間,所以口就微張著,仿佛一扇常有人進出的門總是虛掩著。

◎那女老師自我介紹道:“我姓梅,以後就是大家的班主任。”梅老師說著頓了一頓,故意給學生留個鼓掌的時間,學生當是梅老師初上講台,緊張得話說不出,都不敢出聲,梅老師見台下沒有反應,想這幫學生又是害羞居多,連手都不敢拍,恨不得自己帶頭鼓掌。

“我的姓中的‘梅’是——”她想借一下梅子涵的名字,轉念想怕學生沒聽過梅子涵,不敢用,又想借“梅花”,嫌太俗,“梅毒”則更不可能,竟一時語塞。台下學生見老師又卡住,當這個老師口頭表達不行,都替老師緊張,口水都不敢咽一口。

梅老師的氣全用在拖長這個“是”上,氣盡之時,決定還是用梅子涵,便把梅子涵的名字肢解掉,道:“‘梅’是梅子涵的‘梅’,當然不叫子涵,老師怎麼敢和作家同名呢?”

這句廢話算是她講話裏最成文的一句,還摻雜了一個小小的幽默,學生都硬笑著。梅老師不曾料到這句話會引起轟動,跟著學生一齊笑。因是硬笑,隻要發個音就可以,所以笑聲雖大,卻沒有延續部分。

梅老師雙手向下壓幾下,以表示這笑是被她強壓下去的。

◎學生的自我介紹精簡得像是拍電報,瞬間輪到雨翔。雨翔站起來說:“我叫林雨翔,林是林雨翔的林,雨是林雨翔的雨,翔是林雨翔的翔。”說到這裏學梅萱一頓,靜候想象裏的排山倒海的笑,不想這自以為強調自我中心的幽默沒有效果,隻有稀稀拉拉兩三聲笑,而且都像是嘲笑。

◎再耐心等幾分鍾。隊伍一動,雨翔想終於可以跨前一步了,怎知那隊伍像是青春期少年的骨骼,會慢慢變長,雨翔被逼得退了三步,大惑不解,想自己排隊排了十六年,竟會遇到越排人越往後的隊,便探出頭看究竟,隻見從其他地方奔過來幾個人,與排在隊伍裏的人攀談幾句後居然往隊伍裏一閃,消失無蹤,而且各路人士也都看好這支隊伍,紛紛來插,這隊伍倒也像劉備,能夠廣納賢良,再過幾分鍾,雨翔已經退了不止三舍,怕這樣下去會餓死,便換了一列隊伍。

忽聞人群一陣騷動,有人道:“自理會的來了!”

雨翔沒聽過“自理會”,當是一個專門插隊的團夥,扭頭一看才知道是負責檢查的,站在隊伍最後頭那人顯然是準備倉促,袖章戴反了,嘴角邊閃閃發光,乃是吃完飯來不及擦嘴所致。

◎麵罩一把奪過碗,道:“糖醋小排沒有!”

雨翔小心道:“你們黑板上不是寫著——糖……”

顯然是問這個問題的人很多,麵罩未卜先知,說:“這是上個學期最後一天的菜單,買菜看裏麵!”雨翔伸頭,見肉類早已賣完,裏麵正值春天,滿園春色關不住,都是綠油油一片,又叫不出名字,隻好指著春色叫:“這,那!”後麵嫌慢,罵聲不斷。

◎學生不把管寢室的放在眼裏,水“嘩嘩”地從樓上潑下來。管寢室的往後一跳,罵:“你們這群臭小子再倒!再倒就記過!”倒水的學生隻聽到前半句,遵其命再傾其餘水,邊倒邊叫:“去你的!”

◎錢校長人一抖,看到一片漆黑裏那東西還在地上滾,上前去按住,見是一隻腳盆,氣憤那幫學生不僅無禮到潑水,而且徹底到連作案工具都扔下來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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