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回 良夫人毒打親家母 承舅爺巧賺朱博如(2 / 3)

“原來元二爺陪了丈人、丈母到家,救得二奶奶活了,不免溫存了幾句。二奶奶此時雖然未能說話,也知道點點頭了。元二爺便到多老爺院子裏去,悄悄打聽,隻聽得良老爺口口聲聲要多老爺去見堂官,這邊良夫人又口口聲聲要打死那丫頭。想來這件事情,是自己父親理短,牽涉著自己老婆,又不好上去勸。哥哥呢,又是個傻子。今天這件事,沒有人解勸,一定不能下場的。躊躇了一會,便撇下了二奶奶,出門坐上車子,趕忙到舅老爺家去,如此這般說了一遍,要求娘舅、舅母同去解圍。舅老爺先是惱著妹夫糊塗不肯去,禁不得元二爺再三央求,又叩頭請安的說道:‘務望娘舅不看僧麵看佛麵,隻算看我母親的麵罷。’舅老爺才答應了,叫套車。元二爺恐怕耽擱時候,把自己的車讓娘舅、舅母坐了,自己騎了匹牲口,跟著來家。虧得這一來,由舅老爺、舅太太兩麵解勸,方才把良老爺夫妻勸好了,坐了車子回去。元二爺從此也就另外賃了宅子,把二奶奶搬開了。向來的生意,多半是元二爺拉攏來的。自從鬧過這件事之後,元二爺就不去拉攏了,生意就少了許多。”

我笑道:“原來北院裏住的是個老糊塗。但不知那丫頭後來怎樣發落?”洞仙道:“此刻不還是當他的太太。”我道:“他兒子、媳婦雖說是搬開了,然而總不能永不上門,以後怎樣見麵呢?”洞仙道:“這個就沒有去考求了。”說著,北院裏有人來請他,洞仙自去了。

我在京又耽擱了幾天,接了上海的信,說繼之就要往長江一帶去了,叫我早回上海。我看看京裏沒事,就料理動身,到天津住了兩天,附輪船回上海。在輪船上卻遇見了符彌軒。我看他穿的還是通身綢縐,不過帽結是個藍的。暗想京裏人家都說他丁了承重憂出京的,他這個裝扮,那裏是個丁憂的樣子。又不便問他,不過在船上沒有伴,和他七拉八扯的談天罷了。船到了上海,他殷殷問了我的住處,方才分手。我自回到號裏,知道繼之前天已經動身了,先到杭州,由杭州到蘇州,由蘇州到鎮江,這麼走的。

歇息了一天,到明天忽然外麵送了一封信來,拆開一看,卻是符彌軒請我即晚吃花酒的。到了晚上,我姑且去一趟。座中幾個人都是浮頭滑腦的,沒有甚麼事可記。所最奇的,是內中有一個是苟才的兒子龍光。我屈指一算,苟才死了好象還不到百日,龍光身上穿的是棗紅摹本銀鼠袍,泥金寧綢銀鼠馬褂,心中暗暗稱奇。席散回去,和管德泉說起看見龍光並不穿孝,屈指計來,還不滿百日,怎麼荒唐到如此的話。德泉道:“你的日子也過糊塗了。苟才是正月廿五死的,二月三十的五七開吊,繼之還去吊的;初七繼之動身,今天才三月初十,離末七還有三四天呢,你怎便說到百日了?”我聽了倒也一呆。德泉又道:“繼之還留下一封長信,叫我給你,說是苟才致死的詳細來曆,都在上頭,叫我交給你,等你好做筆記材料。是我忘了,不曾給你。”我聽了,便連忙要了來,拿到自己房裏,挑燈細讀。

原來龍光的老婆,是南京駐防旗人,老子是個安徽候補府經曆。因為當日苟才把寡媳送與上司,以謀差缺,人人共知,聲名洋溢,相當的人家,都不肯和他對親,才定了這頭親事。誰知這位姑娘有一個隱疾,是害狐臭的,所以龍光與他不甚相得,雖不曾反目,卻是恩義極淡的。倒是一個妻舅,名叫承輝的,龍光與他十分相得,把他留在公館裏,另外替他打掃一間書房。郎舅兩個終日在一處廝鬧,常常不回臥室歇息,就在書房抵足。龍光因為不喜歡這個老婆,便想納妾。卻也奇怪,他的老婆聽說他要納妾,非但並不阻擋,並且竭力慫恿。也不知他是生性不妒呢,還是自慚形穢,或是別有會心,那就不得而知了。龍光自是歡喜。然而自己手上沒錢,隻得和老子商量。苟才卻不答應,說道:“年紀輕輕的,不知道學好,隻在這些上頭留心。你此刻有了甚麼本事?養活得起多少人?不能瞞你們的,我也是五十歲開外才納妾的。”一席話,教訓得龍光閉口無言。退回書房,喃喃呐呐的,不知說些甚麼東西。承輝看見,便問何事。龍光一一說知。承輝道:“這個叫做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向來如此的。你看太親翁那麼一把年紀,有了五個姨娘還不夠,前一回還討個六姨;姊夫要討一個,就是那許多說話。這個大約老頭子的通脾氣,也不是太親翁一個人如此。”龍光道:“他說他五十歲開外才討小的,我記得小時候,他在南京討了個釣魚巷的貨,住在外頭,後來給先母知道了,找得去打了個不亦樂乎,後來不知怎樣打發的,這些事他就不提一提呢。”承輝道:“總而言之,是自己當家,萬事都可以做得了主;若是自己不能當家,莫說五十歲開外,隻怕六十、七十開外,都沒用呢。”說得龍光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