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你溫暖話語中的謊言
我感覺滿足
因為傷害解去我的枷鎖
一個聲音在樹梢低語
謎底就在你的墳塚上
這時我看到一個更美的幻象
那是這時代的標記
我深刻的生命為什麼流淚
時間到了
我真的飛了
——2000年夏，首次發表
悲哀而真實
這是夢 五毛錢的夢
坐車從城西一直到城東
仿佛看見了這二十多年
淚水漣漣
我不再相信幻想
我不再相信信仰
我寧願相信布魯斯和太陽
我相信生命就是塊兒布滿苔蘚的石頭
悲哀而真實
昨晚我還站在舞台上像個英雄
底下是千萬張瘋狂的臉和鮮花
而今天我必須去舊電器市場
把我心愛的吉他典當
晚上七點前如果不能付足房租
我就必須立刻滾到街上
這就是生活 這就是真相
我不是你的明星也不是你的想像
我是你看到的每塊兒布滿苔蘚的石頭
悲哀而真實
我沒有給過媽媽一分錢
也沒有給愛人買過一件衣裳
我有的隻是一大把欠條兒
和對未來空空的理想
二十八年的歎息深深的迷惘
我不想說話也不想思想
可疼痛的感覺湧向我的靈魂
我不是你的希望
我不是你的想像
我是你看到的每一塊兒布滿苔蘚的石頭
悲哀而真實
——1999年秋，首次發表
中國的憂鬱
你的憂鬱像個孩子一樣
總是希望把水晶球投入到籃筐裏
你在北京上海廣州台灣
你在黃河秦嶺長江喜馬拉雅山
你在每個黃色的恩賜之地
你在黃昏的街上遊蕩發現無處可去
你在領悟海領悟雲領悟天空領悟自己
你在兩個街區外找到那個聖女狠狠地搞了一下
你始終保持著溫柔的推土機風格
你在鄰居昏暗的屋裏吸著金橋
聽著Portishead快樂地升入天國
你在超級市場裏拚命采購買著健康食品
買著洗頭水買著帕瑪拉特買著夢幻
你在蘭桂坊狂飲宿醉至天明
在黎明的微光中
在黃色出租車裏陷入純藍色深深的憂鬱
你的憂鬱像個孩子一樣
天真無知粗野而又無助
你在黎明正午黃昏和子夜
你在街上床上地上或天上
你在深思熟慮後感到茫然若失
你在領悟旗幟領悟汽車領悟VCD
你在二十五層大樓的小隔間裏機器般地工作
你需要錢它可以治病可以買下未來
你在晚飯前和情人幹得天翻地覆
你需要新鮮你需要混亂你和愛人沒了感覺
你在看書看尤利西斯看南回歸線看飄
看魯迅看王小波看新聞周刊你仿佛看透了一切
然後你的眼淚從墨鏡後麵流了下來
你又一次陷入了那純藍色的
深深的憂鬱
你的憂鬱是中國的憂鬱
閃亮狡詐虛無而又孤獨
你在哭在笑在狂喜在悲傷
你在躲避在對抗在利用在奉獻
你領悟了人領悟了生活領悟了傷
似乎現代生活是一攤臭不可聞的垃圾
你在公寓裏喝著西瓜霜聽著新聞
腦子裏感傷地回憶著自己的童年
你在想著你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和以後越來越失落的第一千次高潮
你在床上生產線上廣場上和意識上
習慣地承受著無數打擊而不反擊
你在星期六晚上
也許是生命的最後一天的大屋裏
跳著狂暴的空虛舞蹈
不停地搖不停地跳直至陷入
那永遠的純藍色的深深的憂鬱
——1999年冬，首次發表
我真的需要
現在我覺得有些孤單
悲哀的自我有些心酸
沒有愛也沒有存款
隻有在夢裏我才感到一絲溫暖
每天早晨我數一二三
爬起床來看見陽光燦爛
大街上人潮洶湧
商店裏放著懷舊歌曲
現在我真的需要
我真的需要
當夜晚降臨繁星滿天
我靈魂的影子靠在那麵牆上
沒有臉沒有心髒
在長安街上像朵蒼白的花
我傾聽著靜脈裏血的流淌
就像昨夜漫長而冷漠的細雨
我睜著眼許多門在麵前緊閉
我真的需要你
每天我疲憊地回到家裏
躺在床上聽著收音機裏的浪漫
回憶著過去的幸福
呢喃著現實的渺茫
愛情是放在兜裏的一顆炸彈
生活像件背心破爛不堪
現在我不再需要啤酒和上帝
現在我真的需要
我真的需要你
——收錄於《鮑家街43號》
晚安 北京
我將在今夜的雨中睡去
伴著國產壓路機的聲音
伴著傷口迸裂的巨響
在今夜的雨中睡去
晚安 北京
晚安 所有未眠的人們
風會隨子夜的鍾聲北去
帶著街上乞討的男孩帶
著路旁破碎的輪胎
隨子夜的鍾聲北去
晚安 北京
晚安 所有未眠的人們
晚安 北京
晚安 所有孤獨的人們
我曾在許多的夜晚失眠
倒在城市夢幻的空間
倒在自我虛設的洞裏
在瘋狂的邊緣失眠
晚安 北京
晚安 所有未眠的人們
我覺得越來越有些疲倦
聽著隔壁提琴的抽泣
喝著世事煮沸的肉湯
越來越有些疲倦
晚安 北京
晚安 所有未眠的人們
晚安 北京
晚安 所有孤獨的人們
——收錄於《鮑家街43號》
沒有人要我
媽媽 回家吧
爸爸已經走了
姐姐就要出嫁
我的工作也丟掉了
突然間我覺得無依無靠
現在我成了這個社會的孩子
人們需要的是錢和性
是四輪驅動真皮座椅的轎車
沒有人要我
沒有人要我
現在我知道
真的 沒有人要我
那個胖子手裏拿著錢
他看著我的樣子
我心裏感覺荒涼
他不再想像 我不再想像
我看不到方向也感覺不到希望
隻是朝前走在這條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