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了”的結束(1 / 2)

“老實說了”的結束

關於“老實說了”的文章,登到昨天已登了十八篇了。剩下的稿子雖然還有三五篇,卻因內容大致是相同的,不打算發表了。(隻有杜棠君的一篇《為老實說了罷注釋》,說我之所以要做《老實說了罷》,由於《幻洲》第六期中潘某罵我之不根據事實,意想似乎別致些。其實這個揣想是不盡真確的。潘某之罵人,並不必到了第六期中才沒有根據事實。他說我的《揚鞭集》用中國裝訂是盯徐誌摩的梢,早就大錯。新書用舊裝,起於我的《中國文法通論》。這書出板[版]於民國八年。並不像宋板[版]元板[版]那樣渺茫,而潘某竟沒有看見,是誠不勝遺憾之至!)

登了這麼些的文章,要說的話似乎都已給人家說盡,我要再說幾句,的確很難。但不說幾句又不好,無可如何,隻能找幾句人家沒有說過的話說一說。

我說:這回的討論,結果是當然不會有的。但結果盡可以沒有,而能借此對於青年們的意誌作一番測驗工夫,也就不能說不上算。

於是,我就不得不對於幹脆老實的蔣緝安先生大表敬意了。他痛痛快快的說:書不必讀,更不要說整本整本;要做文藝創作家,舍堆砌辭頭而外無他法;描寫或記載事物,態度不必誠實。這種的話,要是“青年”們早就大書特書的宣布出來,我們也早就把他們認清了。不幸他們沒有,直到我的文章出現了才由蔣先生明白說出,雖然遲了一點,究竟還是我們的運氣。

不過,在這一點上,我對於我的老朋友豈明先生不免要不敬一下。他以為我的話是老生常談,同吃飯必須嚼碎一樣普通;他看見了蔣先生的話,不要自認為常識不夠嗎?

在隱名於“太乙老人”的人的一篇文章(見《每日評論》)裏,我們發見了“真天足”“假天足”兩個名詞。這盡可以不必加以辯正,因為名與實,究竟是兩件事:你盡可以自己題上個好名,再給別人加上個惡名,這種名稱適合與否,自有事實在那裏說話。

同在這一篇文章裏,我們看見了“來,教訓你”這一句話。果然,我在這一篇文章裏,以及他的同黨諸君的文章裏,得到了不少的教訓。

第一,便是豈明所說的,不捧且不可,何況是罵。所以我們應當注意,現在的青年們,比前清的皇帝還要凶得多。

第二,因為要罵魯迅,所以連廚川白村也就倒了黴;因為要罵我,所以連《茶花女》一書也就打在“一類的東西”裏算賬。皇帝時代的誅連,“三族”也罷,“九族”也罷,總隻限於親族,此刻卻要連累到所譯的書,或所譯的書的作者。最好我們還是不譯書罷,因為我們譯了書而帶累原作者挨罵,未免罪過。

第三,我說的是“功是不肯用的”,這分明與肯用功而景況不能用功者無關。但是,人家偏沒有看見“肯”字,偏要說:“俺同情於那般要求知識而得不著知識的青年”,偏要說:“有多少青年已經衣不蔽體,饑不得食,這就是你所罵的青年們。”這就是“真天足”的青年們的辯論上的戰略!

而況,現在中國的環境,真已惡得絕對不能讀書了麼?這話我也有些懷疑。我隻覺得肯讀書的人,環境壞了,隻是少讀些便了,決不至於完全不讀;不肯讀書的人,環境壞時固然可以咒罵著環境而說不能讀,到環境好時可以讚詠著環境而說不必讀,真所謂:

春天不是讀書天,

夏日炎炎正好眠,

秋有蚊蟲冬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