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看得鄭婠有一絲發愣。
尉豐閉著眼睛喃喃道:“他什麼時候才能懂事點,不求他像淨輝那樣,但求別給朕添堵就行,難道這樣都算是奢望嗎?”
傅賢妃隻能說些好話:“太子還小,大了就不會了。”
鄭婠聽在耳中,不知為何心裏頗不是滋味。
仔細想想,尉淩的樣子,雖然凶,卻並不惡,充其量,隻能算是小動物為了保護自己,虛張聲勢的偽裝。
因為這麼小的一件事,竟被當眾掌摑,換了自己也受不了吧。
鄭婠抱著小貓坐在池塘邊的亭子裏,一邊撫著它的背毛,一邊出神地想,渾然不覺白色身影悄然靠近。
“阿婉。”
“惠王殿下。”鄭婠急忙站起。
“見外了,不是說讓你叫我淨輝嗎?”楚淨輝下巴朝她懷裏的小貓抬了抬,“可以把它給我嗎?”
“殿下要貓?做什麼?”
“我想還給太子。”楚淨輝衝她微笑一下,“坦白說,這隻小貓,是我讓人放在太子庭院裏的,我知道他想養。”
“啊?”既然楚淨輝都這麼說了,鄭婠當然心甘情願地讓出小貓。
楚淨輝接過來,摸了摸之後,又遞給她,聲音溫柔地問:“能不能再麻煩阿婉幫我做一件事呢?”
鄭婠臉一紅,道:“殿下隻管說吧。”
楚淨輝彬彬有禮、一本正經地笑著說:“有勞阿婉,替我去把小貓交給太子,太子這個人,見了誰都是三分戒備,其實隻是別扭罷了,不信你撿好聽的話說,他肯定不知道該怎麼接。”
鄭婠“噗嗤”一聲笑了,把小貓接過來說:“那我就替殿下走一趟了。”
“東宮在那邊,我陪你去。”楚淨輝指了指身後,和鄭婠並肩同行。
“惠王和太子,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吧?”其實,她敬慕楚檀夫婦,私下打聽了很多楚家的事,對他們還是挺了解的,但總不能讓楚淨輝知道她關注著他,於是隻能故作懵懂。
“是啊,太子人很好的,相處久了,你就會發現。”楚淨輝一提到尉淩,就有滔滔不絕之勢,他比尉淩大五歲,說起尉淩小時候頭頭是道,漂亮的娃娃,說話早,認字早,練武也很有天賦,射箭尤其準,而且,很喜歡小動物,養過好多好多……
這個鄭婠倒是覺得新鮮,但,也信了,一來,這是楚淨輝說的,他肯定不騙人;二來,她發現小貓的指甲剪得很仔細,眼睛、耳朵也都保持幹淨,這不像虐待動物的人幹的。
“就在前麵,我就不陪你去了。”楚淨輝對她聳聳肩,臉上是歉意的表情。
鄭婠雖然不解他為什麼把尉淩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卻又避而不見,但還是順從地獨自去了東宮。
偌大的東宮沒有半點人氣,一棵參天的古樹幾乎擋住了所有的陽光。
鄭婠小心翼翼地走著,真是奇怪,這可是東宮啊,怎麼會一個太監宮女都看不到?
“你來幹什麼?”身後響起不友好的聲音,鄭婠嚇了一跳,轉過身,見是尉淩,吐了吐舌頭。
“太子,我來把小貓還給你。”
尉淩懷有敵意地斜睨著她,卻走開去,“不用了。”
鄭婠追在他後麵,“太子,你的臉,讓我看看好嗎?”
“幹什麼?滾開!”
鄭婠不走,四下看看,找到銅盆和幹淨的布巾,湊近來。
尉淩給她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鄭婠抬起手,輕輕敷著他紅腫的臉頰,神情認真。
“好點了嗎?”
“做完就快點滾。”
鄭婠呆了呆,笑了。
“太子,阿婉這麼討人厭嗎?”
“沒錯!”
“那,你打我一頓,出氣吧!”
“本太子像那種欺負女流之輩的人嗎?”
鄭婠抱起小貓,塞到尉淩懷裏,“我仔細看過了,殿下其實把玳瑁照顧得很好,阿婉錯了,特地來道歉並歸還的。”
“玳瑁?它叫三花!”
三花是玳瑁的別稱,但總有不雅之嫌,鄭婠一愣,笑道:“是。”
“不過,玳瑁也不錯。”尉淩撫摸著三花,頭微微偏著,他也許比較像已故的王皇後,猶帶稚氣的臉上,更多的是秀麗而不是俊朗,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孩子。
“陛下不應該打你的。”鄭婠打量著他的臉,禁不住脫口而出,誰會舍得打這麼漂亮的孩子。
“我習慣了。”尉淩低垂著眉眼道,“在他還打得動我的時候,幾乎是家常便飯,我就不知道,我怎麼就那麼招打了?”
鄭婠想象得出來那種情形,以他們的身份,這事必然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
“是啊,為什麼呢?今天就我所見,太子犯的又不是什麼大錯。”
“不是大錯?我根本就沒錯!”尉淩瞪了她一眼,鄭婠隻好笑著點頭稱是。
“都是那個楚淨輝!”尉淩收回目光,盯著桌腳,泄恨地喃喃自語。
“啊?和惠王有關?”
“不管我做什麼,都是錯的,他卻恰恰相反,做什麼都是對的。”
鄭婠沉默了。
“你也這麼覺得嗎?”尉淩問她。
鄭婠笑了,繞開這個話題:“太子,你很討厭惠王嗎?”
“難道本太子應該喜歡他?”
鄭婠扁了扁嘴,突然慧黠地笑道:“那,我們去整他,好不好?”
尉淩狐疑地看著她,不過他倒是有點興趣,“怎麼整?”
鄭婠食指敲著下巴道:“這個嘛,太子忘了我是學醫的嗎?我有很多藥,太子你想要哪種效果的?”
尉淩隻想了一下就果斷地說:“想不出來!”
鄭婠提示道:“那麼,會肚子痛的怎樣?”
尉淩拒絕:“那有什麼意思,隻會讓大家更在意他!”
鄭婠又想了一下,道:“那麼,不停打噴嚏的藥呢?”
尉淩白她一眼,沒好氣地道:“那大家隻會追著問,惠王殿下,您傷風了嗎?”
鄭婠笑道:“那,掉頭發的呢?”
尉淩表情一變,詫異地看過來,“有這種藥?”
鄭婠高深莫測地點點頭,尉淩遲疑一下,憋出一句話來:“會禿頂嗎?”
鄭婠忍俊不禁,睜大眼睛道:“不知道呀,可能會吧,因為,我隻拿家裏的雞做過實驗。”
尉淩一拍手道:“好!姑且一試!”又對鄭婠說,“你可要保密!”
鄭婠笑著和他擊掌約定。
回去時又遇到了楚淨輝,他正在水潭邊,畫著冰麵下遊來遊去的錦鯉,一看到鄭婠,他就停下了筆,站起身來等她走近。
“惠王殿下。”鄭婠在還有三步遠的地方福身。
“阿婉去見過太子了嗎?”楚淨輝也不再提醒她改稱呼,順其自然吧。
“是啊,太子跟阿婉說了很多很多,”鄭婠掰著手指頭一一數來,突然道,“惠王殿下,太子好像不怎麼喜歡你喔。”
“是啊。”楚淨輝倒是很坦然,“因為我自幼父母雙亡,陛下對我疼愛有加,本該屬於太子的親情,都被我奪走了大半,說來真是愧疚。”
“楚將軍夫婦為國捐軀,你得到大家的疼愛是應該的。”鄭婠道,心裏說,我自從聽了那段往事後,一直都很想見到他們的後人,也就是你呢,沒想到竟能得償所願,更沒想到的是,你比想象中還要優秀,“啊對了,惠王殿下,因為我很想讓你們和好,所以就想了個辦法,不知道惠王殿下可不可以配合我呢?”
“那阿婉就說來聽聽吧。”楚淨輝指了指身邊的石凳,兩個凳子非常非常近,鄭婠局促地坐下才發現這點,他們幾乎是肩靠肩。
“我和太子約好要整惠王殿下,我會給太子一種藥粉,他必須接近你才可以用,希望太子主動接近惠王殿下後,會有和解的契機,藥粉當然是無害的,這點請惠王殿下放心。”
“哦。”楚淨輝莞爾道,“那,我應該裝成什麼樣呢?”
鄭婠笑道:“不用啦,一切照常就可以。”
楚淨輝堅持道:“還是告訴我比較好,我會很配合的。”
鄭婠拗不過他,隻好說:“我跟太子講,這種藥粉可以讓人掉頭發。”
楚淨輝愣了愣,鄭婠忽然底氣不足起來,正在窘迫,聽見他說:“阿婉,想不到,你調皮主意還挺多的。”
鄭婠紅著臉解釋:“真的不用裝的,人每天都會掉頭發很正常,而且,我跟太子說隻拿家裏的雞做過實驗,不一定對人有效。”
“嗯。”
“阿婉隻是希望惠王殿下和太子能有多一點時間相處,這樣太子就會慢慢發現殿下的好了。”
“我明白,謝謝你,阿婉。”楚淨輝溫柔地笑了,拿起那幅幹了的錦鯉圖說,“沒有帶小貓回去,很失望吧?這幅鯉魚送給你,就當是我的一點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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