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誌何來了,彼此相見,梅卿便叫擺桌子。誌何一麵向敬曾敘闊,紫旒一麵商量碰多少一底。梅卿道:“貽大人老規矩,是五百元一底起碼,小了是不碰的。”紫硫看看敬曾,敬曾道:“隨便罷,就五百底小玩玩罷。”雨堂拉了紫旒一把,悄悄道:“太大罷?我隻有借來的三百元在身邊,萬一不夠輸,如何是好?”紫旒道:“不要緊,有我,你放膽碰吧。”
於是頒定了坐位,坐下去碰。雨堂膽小十分矜持,誰知越是矜持,越是不順手,四圈碰過,已經輸了一底半,不覺急得汗流浹背。換過坐向之後,方才慢慢的翻點轉來,又和出了一回大和,點一點籌碼,覺得非但不輸,並且還贏了點,才覺放心。
誰知臨了局時,被誌何和了一副四喜,接著敬曾和了兩副清一色,算起帳來,雨堂恰恰輸了一底,紫旒也輸了一底半。恰是誌何贏的一底,其餘都是敬曾贏的。紫旒走到煙炕旁邊,在小皮夾裏取出四張五十元的彙豐鈔票,悄悄的塞給雨堂。雨堂接過,背轉過來一點,無奈把自己借來的一張三百元十天期的莊票,也拿了出來,湊在一起交出去。紫旒便請誌何收了。對敬曾說道:“我的明日送到,想可放心。”敬曾道:“笑話,笑話,這不過消遣罷了。”此時天已將亮,各人稀飯也不吃,隻留下敬曾,其餘都散了。
紫旒回去一睡,直到次日一點多鍾才起來。梳洗已畢,吃些點心,便檢點了七百五十元票子放在身邊,先坐了車子去訪五少大人,誰知五少大人已經出去了。紫旒想了一想,便上車到一品香去,寫了幾張請客票發出去。一會兒誌何、雨堂、敬曾都來了,敬曾還帶了梅卿同來。紫旒便請點菜,又請梅卿也一起同吃。一湯過後,紫旒取出一卷票子來,遞給敬曾道:“這是昨天的七百五十元,請點一點。”敬曾道:“承賜,承賜。”
一麵說,一麵接了過去。梅卿道:“我托你的事情怎樣了?”
紫旒道:“你不要性急,明天包你辦到。”梅卿道:“不是我性急,明天是禮拜了,你可知道?”紫旒道:“準定明日給你辦妥就是了。”於是一行人談談說說,一麵吃喝。忽然敬曾的家人走了進來回道:“客棧裏來打招呼,說是泰順輪船今天晚上開天津,請老爺示,就動身不?”敬曾道:“那麼你就拾掇起來,招呼他們寫大菜間的票子。”那家人答應去了。紫旒道:“原來敬翁這回是進京,但不知何以這等急急?”敬曾道:“我向來是性急的。這回是去辦引見,還有多少打點,所以更要早點進去。”紫旒道:“那麼我今夜就在花錦樓處餞行。”
敬曾道:“這又何必?”說話時,紫旒已經要了筆硯,寫了條子,叫自己車夫送往花錦樓處知照去了。一會兒吃過了,各人道謝走散。
紫旒走到同安裏,又當麵交代了花錦樓,寫了幾張請客票發出去,方才走到覽勝樓茶館,尋著了一個姓牛的珍寶掮客(凡代買代賣者,滬諺謂之掮客)。這個人也不知他原名叫做什麼,因為他姓牛,脾氣又極爽快粗率,動輒歡喜抱不平,所以人家送他一個渾名,叫“牛性”,久而久之,把渾名叫出,他的真名反沒人知道了。當下正和兩個同行在那裏評金品玉,忽然看見紫旒,便連忙起身招呼道:“啊唷唷!紫翁是難得請過來的啊!請坐,請坐。可是要辦戒指送相好?”紫旒也不坐下,便應道:“少胡說。我來找你,是托你弄一對珠花,明天就要的。”牛性道:“是,是,是,明天拿兩對送到公館裏去請揀。”紫旒道;“這是一個朋友托我的,你千萬不要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