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搬到鴻仁裏去,不要走錯了地方。”牛性笑道:“準定明日十二點鍾送到,你伊老爺幾時見我誤過事來?”紫旒再囑托了兩句,便走了。這一夜就在花錦樓處吃餞行酒,酒後紫旒親送貽敬曾到船上,方才作別,不必多贅。
且說禮拜這一夭,牛性果然十二點鍾時候,便送了兩對珠花來,紫旒揀了一對合眼的問價,牛性道:“這一對是一千五百元,伊老爺真好眼力。”紫旒道:“怎見得便好眼力呢?”
牛性道:“這是人家急用賤賣的。這東西公道價錢,要值到千六七呢,還不是好眼力?”紫旒道:“就留下這一對,你過三天來取回信,可有一層,如果前路看不對,買不成,可不關我事。”牛性道:“豈有此理!難道我的東西要強賣的麼;”說著,又談了幾句天,拿了揀剩的一對珠花自去了。
紫旒忽然想起月梅那裏,還欠著二百元,不如先去還了,取回那張官照。於是點了二百元票子,帶在身邊,先到梅春裏去。入得門時,誰知月梅不在家,說是到姊妹人家吃喜酒去了。
隻有月梅的娘,陪著五少大人在那裏。紫旒道:“前日承五少大人寵召,當即遵命到蘭芬處,誰知趨謁過遲,虎駕先出。昨日到公館叩見,又值公出。不期今日在此處相遇,不知有何明諭?”五少大人想了一想道:“是一件不相幹的事,我此刻也忘了,等想起了再談罷。”紫旒見月梅不在,五少大人又在那裏,不便和他娘交涉,隻得敷衍了五少大人一會,別了出來,一雙腳不知不覺的走到了花錦樓處,無非是嬉皮笑臉的鬧了一陣。花錦樓道:“明日就跑馬了,我的馬車錢還沒有呢!”紫旒道:“跑馬有什麼好看,不過出去給人家看看罷了。”花錦樓怒道:“自然我是要出去吊膀子(吊膀子,眉目挑逗之意,津滬一帶均有此諺),你前天在張梅卿家,一場和就輸了七百五,我此刻要問你借兩塊馬車錢,還不曾開口,先就推三阻四了。”
紫旒道:“奇了!又是那個耳報神報的信?”花錦樓道:“你伊老爺是個闊客,那個不知!一舉一動,自然有人看見。”紫旒道:“你隻管去看,我代你開銷車錢便了。”花錦樓道:“我不要,你隻給錢,我自己去。”紫旒無奈,取出那卷票子,點了五十元給他。花錦樓瞥見粗粗的一卷鈔票,便撒嬌撒癡的不依,一定要了一百元才罷。
紫旒又惦記著那對珠花,便走了出來,坐了車子回去。下了車子,恰好碰見陳雨堂從裏麵出來,一見了紫旒,便道:“好,好,好,你回來了,我正要找你有要緊事呢!”紫旒道:“又是什麼事,這等慌張?”雨堂道:“不,不,不,是一椿正經事。”兩個一麵說話,走入了門,隻見書房硯台底下壓著一張條子。雨堂道:“你,你,你看,我,我,我還留下條子給你呢,你看罷,省得我再說了。”紫旒看時,仍是為收繭子的事,要惜五百元做本錢的話。便道:“你總是這等胡鬧,我何嚐有什麼錢?你不要看得我很闊,我一向都是在這裏移東補西,內裏頭的虧空,不能告訴你。”雨堂愕然道:“我總不信你是空的。”紫旒道:“你不必問我空不空,我給你一樣東西看,你便知道。”說罷:在抽屜裏取出一個護書,打開給雨堂看,原來是一疊十多張當票,內中還有一張當九百文的。雨堂看得不勝詫異,搭訕著說道:“不料紫旒果然是個空架子。”
紫旒還在那裏一一的翻給他看,一麵說道:“並且我輩讀書出身,身邊大小總背著一個功名,總要設法弄個把差使,為什麼要學那市儈行為,與小民爭利呢?”
一言未了,外麵家人引了蕭誌何進來,此時正是放滿一桌子的當票,都被誌何看見了。紫旒連忙用言掩飾。不知他如何掩飾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