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不大,東西十二丈,南北六丈一,甚是簡陋。書院的四周用山中的石頭圍了,糊了黃泥,修成一道院牆。弓愚老父入蜀時,便建了這書院,也有幾間書屋,幾段過廊,也分了前堂、中堂、後堂,二十餘年,模樣從未改過。
前堂迎麵,堂內高懸幾幅墨畫,有先古儒家聖賢、聖人、儒師等,墨畫下擺有石鼎、木香等祭奠的祭物。前堂兩側,左右門楹上,各鐫刻一行字,乃一副對聯。上聯是: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下聯是:儒者,所以尊師、重道、固禮也。
過了前堂,便是平日裏書院教習儒學經典的學堂。相較前堂的儒家先賢墨畫,中堂空空蕩蕩,除了四處沿窗垂立的竹簾,空無一物。倒是中堂兩旁,石階抱柱上的對聯頗有意思,上聯為:大字不識,焉知禮樂?下聯為:小肚雞腸,也讀詩書。
至於後堂,則是弓愚夫婦住所,也算是後院。
弓愚領了三人,便一路走來,在中堂落座,又吩咐弓白泡了茶。
那白衣道袍的女子坐了上首,留鬆道人與另一位道人,則坐了兩側,弓愚侍陪末尾。
待得弓白將茶水泡好,隨即坐在留鬆道人下首,即父親弓愚的對麵。
誰知,弓白雙臀尚未拖好,便見弓愚麵色大怒,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支荊條。
“孽子,枉為父自幼與你教習儒術,今日竟如此失禮,還不快來受刑?”
話音未落,弓白麵色煞白,連忙起身跪於堂下。
“三位暫且稍候,待鄙人教訓小兒一番,再來陪座諸位”,弓愚略一施禮,隨即起身走向堂下的弓愚,訓斥道:“孽子,你可知錯?”
“孩兒知錯”。
“啪!”
荊條打在背上,頓時綻出一道血痕。
“啪!”
又是一聲,荊條鞭鞭在肉,十分響亮。
“啪!”
“孩兒知錯!有失禮儀”。
“啪!”
“《家訓》曰:賓於斯,子不同席”。
“啪!”
“《家訓》曰:賓於斯,子不同飲”。
“啪!”
“《家訓》曰:賓於斯,自不同食”。
“啪!”
一鞭落下,弓白口中便誦出一句家訓。直至那《家訓》誦完,弓愚也止住了荊條,隻是弓白身上,卻血痕累累。
荊條如刑,嚴厲如斯。
堂下,弓白已被後院母親抱走,堂內,弓愚卻麵色溫和,緩緩走回,道:“三位久等,鄙人慚愧”。
“無妨!”
白衣女道人溫聲開口:“久聞儒門子弟,言行謹慎。今日一見,儒門一家,果然家風儼然”。
弓愚笑笑,隨即斂衣坐好,問道:“還未請教,二位道長道號如何?”
那白衣女道人袖袍輕擺,左手示意留鬆道人,“這位乃貧道師弟,道號留鬆,先生應該熟悉”。
弓愚連忙端酒舉杯,道:“留鬆道長兩年前曾於鄙人處落宿,彼時,令祖仍在,自然熟悉,久別重逢,鄙人當敬道長一杯。道長請”。
留鬆聞言,也是端杯行禮,道:“雖然前塵舊事,卻勞先生費心,貧道今日此來,特為了斷此間塵緣,若有失禮,還望先生雅諒。先生請”。
二人對飲一杯後,隻聽那白衣女道人右手微抬,示意右側那道人,言道:“此乃貧道師弟,道號無牙”。
弓愚斟酒,連忙舉杯攏袖,遙遙一敬,道:“無牙道長初臨綦水,招待不周之處,還望道長莫怪”。
無牙道人哈哈一笑,道:“先生多禮,隻是今日陪留鬆師弟突然造訪,卻多有唐突之處,應望先生海涵才是”。
弓愚聞言亦是麵色微展,道:“道長風趣,鄙人敬道長一杯。道長請”。
無牙道人亦舉杯,道:“先生請”。
二人飲畢,隻見那白衣女道人緩緩開口,“貧道道號璿璣,今日攜二位師弟登門造訪,多有失禮之處,在此為先生賠禮,先生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