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的閨房名為憶蘿月,三進三出的狹長院落,重重疊疊的羅帳相隔。流螢在最裏麵的一間花廳等候,素衣外罩了一襲碧衫,鉛華洗盡後,更襯玉肌冰骨,宛若清水芙蓉。素手纖纖撥弄著箜篌琴弦,一姿一容若照影春花。
薛藍田站在門口,麵對這這樣一個煙視媚行的女子,不自知地緊張起來。半隻腳踏在門內,竟不知下一步應該如何邁進,一時呆立在門口。
“進來吧。”流螢的聲音清若春山細雨。“姑娘想聽什麼曲目?”
“你知道我是女子?”薛藍田瞪大了眼睛,看著屋中巧笑嫣然的流螢心中惴惴。
“流螢從藝多年,這些眼力還是有的。”流螢低眉淡笑,眼風中是暗地裏的嫵媚妖嬈,怪不得是這南浦數一數二的美姬名伶。
薛藍田覺得有些尷尬,訕訕幹笑兩聲,伸出舌頭舔了舔略幹的嘴唇。“我,我隻是想問一點事情。”
“姑娘姓薛?”流螢的問題有些突兀,但是美人就是有這樣一個好處,就是無論問什麼都不會有任何的違和感。
“啊?”薛藍田一愣,呆呆地點了點頭。
“是影照人吧。”薛藍田又點了點頭。剛想開口,卻被佳人截斷了到口的話。“那我知道你要問什麼。逝者已矣,姑娘就不要再多方求證了。”
“你知道我?”薛藍田有些發懵。
“我與展眉是好姐妹,我隻是沒想到,你真的會到越秀來。”流螢放在弦上的手挑了一個高音,“錚”的一聲仿佛挑到了薛藍田的心上。
流螢眼波沉沉,一波一波蕩得薛藍田一陣恍惚。雖然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但是聽到這麼直白的話語,還是一陣恍不過神來。久久,才木然地吐出一句話,“那麼,叨擾了。”
薛藍田失神離去,流螢從軟墊上盈盈起身,走到了床後的牡丹錦繡的金紗帳前,小心撐起厚重的帳幔,一道玉雪瓊枝般的清俊身影從其中款步走出。眼神卻沒有望向她,而是望著薛藍田消失的方向淡淡的出神。
“公子,真的要瞞著她麼。”流螢低垂著眉眼,初雨一般清越的嗓音中帶了一絲擔憂。
蘇雪林似乎沒有聽到這句話,除了藏在廣袖中握拳的雙手緊了緊,自顧自地說道,“暖煙這兩年真的變了很多,當年,我做的究竟是對是錯。”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愛笑愛鬧的小女孩了。那樣清澈的雙眸中,為何會蒙上一抹憂色?這明明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啊。
秦少遊在大廳中老神在在地飲著一杯敬亭綠雪,一雙桃花眼十分招風。修長的手指搭在茶壺上,裝模作樣要地為自己添茶。站在旁邊的幾個侍女立時瞅準了機會,一窩蜂地上來幫忙添茶。秦少遊笑著放手,似乎頗為享受。眼風淡淡掃向坐在旁邊麵色陰沉的拂雪姑娘,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薛藍田怔怔地從憶蘿月出來,恍恍惚惚地走到了秦少遊的桌前。
“如何,這麼快?這流螢姑娘果然不一般,竟把薛姑娘給迷的魔障了?”薛藍田似乎沒有聽到秦少遊的絮叨,有些茫然地坐下,隨口說了一嘴,“有沒有水,渴了。”其實她是想要點水來壓壓心中的不甘。
秦少遊悠悠地把自己的茶杯遞過去,薛藍田沒有在意,一飲而下。隻是站在一旁的幾個姑娘臉都綠了。一旁的拂雪欲言又止,定定瞅著秦少遊,麵色變得更加難看。
薛藍田牛飲完一杯敬亭綠雪才注意到拂雪的臉色,衝著秦少遊皺眉道,“你又怎麼惹她了?”
“沒有,不過,這個茶杯是我剛剛用過的。”秦少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