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是“惹禍精”(2 / 3)

成無雙在房間裏轉著圈兒,她在等一個人。

王賁臨推開虛掩著的門,敦厚地站在門口笑著不說話。成無雙眼裏有點濕潤,趕緊讓王賁臨進屋裏坐。

王賁臨坐下就問:“小兔崽子又惹到誰了?我這個幹兒子可真是乖,就怕我閑著會生病,總要給我找些事情來做。”

成無雙說:“剛才街道的謝主任來通知,說那小兔崽子昨天晚上在上新街吃夜宵的時候,不知道又因為什麼事和人打架,被派出所抓走了。這會兒派出所電話打到街道辦事處,讓家長送棉被去,說是性質很嚴重,要從重處理。”

王賁臨哈哈一笑:“我還以為什麼事兒呢,不就是打架嗎。我還以為他壞了哪家的小姑娘呢,看起來這小子還嫩。”

成無雙也禁不住笑了:“你以為都像你生下來就熟了。”

王賁臨拍拍肚皮,笑得更歡了:“大家都說他是我的兒子,不像我像誰?這次我要是再把他弄出來,賊幹爹的名聲可就真坐實了。”

王賁臨話音未落,孟長江走了進來。他聽見了最後一句話,接過話頭卻說:“要是依著我的意思,就讓那小子關上一兩個月接受教育。要不然以後連這房頂都要被他掀了。”

屋裏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悶。

成無雙啐他一口,戲謔道:“哦,不是你的兒子你就懶得管了,我不求你大村長。他親爹來管,總不會影響你的進步吧。”這話讓三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孟錦野被抓的事兒在這一刻仿佛變得無足輕重了。

成無雙嘴上痛快。可她不知道,敞著房門的大聲說笑往往會把一些莫須有的事兒變得煞有其事。謠言並不都出自於造謠者的異想天開,來源於生活、高於生活也是他們的基調。

孟長江留住要告辭的王賁臨,關上門就開始說他在黃葛村摸底的情況:“對於鼓勵農村村民搞副業發展生產、帶頭致富的政策,幾乎每個人都舉雙手讚同,但沒有一個人明確表態要做什麼。關於承包那兩口堰塘做魚塘的事,我已經給村裏人提出來了,真還沒人接招。”

成無雙說:“那你還猶豫什麼呢,那林國斤比猴祖宗都精明,他現在是不好越過你,你今天不表態,他明天就會遞交申請。不信我們就打賭。”

孟長江說:“賭三娃有沒有親爸爸?”

屋裏又熱鬧起來,成無雙衝過去用力地揪著孟長江的耳朵罵道:“你這個沒

出息的東西,還真趕著申請當王八啊。”

王賁臨笑得肚子痛,他站起身告辭的時候說:“我的意見也是要做就別怕,既然國家都鼓勵,就不要老是猶豫,錯過機會後悔就來不及了。”

送走王賁臨,孟長江沉吟半晌才說:“如果我們要承包那魚塘,最好是搬回村裏住,我這個當村長的老是不在村裏也不是個事兒。”

成無雙點點頭:“那你就和二娃搬回去住老房子,我帶三娃住鎮上,孟錦野那小兔崽子是絕對不會再回村裏的,留他一個人在鎮上,恐怕真會把這房子給拆來賣了。”

兩人說著就都有些激動,孟長江把成無雙拉到身邊坐下,撫摸著後背,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成無雙靠在孟長江的肩上,微微閉著眼,感受那寬大的手掌如蛇一般遊走帶來的酥麻感,許多沉重此時就被輕輕放下。遠處一片寂靜,雲絮從山窩裏飛起來,仿佛一片從枝頭滑落的樹葉,飄飄然落在水麵上,風吹得人寒意陡升……

成無雙說:“不知道是我命硬還是你命苦,我們從認識的第一天起,就沒有享受過安靜的日子,可惜了我的大娃……”

孟長江歎口氣說:“要我說,像大娃一樣倒還好了,落個清淨;過日子你就不能指望安靜。看看金懷遠和鬱捷琳,倒是安靜了,可我總覺得他們過得並不好。兩口子任何時候都客客氣氣的,那是熟人不叫愛人。”

成無雙笑了,順手就掐了孟長江一把說:“我說你整天詭秘的樣子,原來在研究這個呀,你就是個不務正業的家夥。”

孟長江說:“不務正業?成天一本正經的怎麼生得出兩個兒子?”

成無雙給他一巴掌:“是三個,還有大娃。”說到孩子,兩人又情緒低落下來,永遠不知天高地厚的三娃孟錦野是夫妻倆的一個魔怔。他們都不敢去預判這個貨真價實的“惹禍精”最終會給家裏帶來什麼樣的“禮物”?

孟長江說:“不知道他這次闖的禍有好大,你還是先把棉被給他送去吧。”

成無雙答應著就去二樓孟錦野的房間收拾了衣服被褥。雖然王賁臨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承諾了救孩子,但成無雙並不像表麵上那麼信任這位更像江湖舵爺的“王司令”。誰也說不清楚她和這個男人之間的關係,甚至連成無雙自己也弄不清楚,可是何必非要弄得很清楚呢,有些事本身就注定了模糊才是最好的保護色。

成無雙打好背包走下樓,見趙永年坐在一樓堂屋裏和孟長江抽著煙,那滿是泥巴的黃膠鞋很刺眼。

趙永年見成無雙拿著棉被下來,就站起來問:“是不是三娃出事了?”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罵道:“小兔崽子總是不聽話,雙娃子,你去找鬱捷琳,她畢竟是法院的,熟人多。”

成無雙按住老爺子問:“您來有事嗎?”

趙永年這才記起來說一個重要的事情。他說道:“今天上午開村民會,長江說承包堰塘的事。我尋思著這個堰塘由你們家來承包是最好的,可是已經有人先跳出來了。”

成無雙眉頭一皺,說:“難道有人說那一汪水是他家養的?”

趙永年嗬嗬一笑,摸摸自己灰白的山羊胡子說:“差不多是這意思吧,住在堰塘邊的包家媳婦說,那塘子原是他家老公公挖的,現在誰要想占了去,那是萬萬不能的。”

孟長江笑說:“那兩口堰塘是大躍進時期我老爸和趙爹帶領全公社的壯年修的所謂“水庫”,後來因為運動的方向改了道,這事兒就擱置了。隨後的日子裏農村運動不斷,村裏領頭的自顧不暇,就再也沒有關心過這兩口塘子。兩口塘子成了村裏的娃娃們遊泳的最好去處,萬幸這麼多年了沒淹死過一個人。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原來當年的所有勞動都是為了包家,這麼多年怎麼就沒揪出這個地主?”

趙永年說:“這個世界上什麼人都有。當年挖那堰塘時,是我和長江他爹帶領的民兵突擊隊幹的。包家那男人一直都是個病殃子,他要是去挖塘子,說不定早就死在工地上了,哪兒來的他那獨子。不過這人要認真地胡說八道起來,連鬼都沒辦法。”

成無雙抱著被褥出了門。趙永年的報信沒有讓她心慌,甚至有些感激那包家的紅鼻子媳婦的鬧事。果不其然,她走出幾十米再回頭瞧,就看見孟長江披了一件藍布外套,同趙永年往黃葛村去了。

鬱捷琳在臨近下班的時候接到門衛室的電話,說大門口有人找。她收拾好包就往樓下走。這個有些舊的桃紅色小包是金懷遠十幾年來送給她的五大禮物之一,她很珍惜。盡管她在法院內部的職責細分屬於管離婚的民庭,成天麵對的都是打得跟烏眼雞似的夫妻,但她還是不讚成隨意離婚。她有個口頭禪“你不喜歡現在這輛破車,其他再好的車你卻不一定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