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頓了頓，看著風無情那茫然的表情，有些於心不忍，卻又不得不告知其真相：
“一城的人，整個北曦城的人都被他殺了……看到空中的血色堡壘了嗎？那是由亡者死亡之後的血河構成的，那天上的骨騎料想也應該是那些死者的遺體所化，這份罪惡……你和他，花上一輩子的時間，隻怕都贖不起。”
風無情的身體猛然顫了顫，原本滿是羞愧的臉上顯得病態的蒼白，牽著無痕的手從溫暖轉為冰冷……
“無情，你怎麼了？你的手……好冷……”無痕感受到掌間的冰涼，擔心地問道。
“無痕……你……你殺了一城的人？”風無情雙目失神、黯然，顫著聲音詢問。
“不知道……無痕隻知道自己殺了好多的人……殺到眼前再沒有一個人站著、活著……然後，無痕就離開了那座城……無情，你哭了，你又心痛了嗎？”無痕望見了從風無情臉頰滴落的淚水，當即焦急地捧起後者的臉，輕輕地拂去冰冷的淚。
“無痕……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你都不和我說……你殺了那麼多的人，你的手沾了那麼多的鮮血……為什麼不和我說……”風無情臉上滿是絕望的神色，追問著不可能有結果的問題。
又或許，答案已經在風無情的心中：若是早些知道了真相，她就會放棄無痕嗎？
溫熱的手握著的是代表正義的刀，冰冷的手沾滿的是無辜的血，當正義的刀沾上無辜的血，就算是再溫熱的手都會被那股永恒不滅的冰冷吞噬、取代——
這是無痕的罪惡，卻也是風無情不願放下的責任。
風無情沒有想過“如果放棄”之類的可能，她也沒有過心理鬥爭，想的隻是“以後”：是否以後還能像之前那樣與無痕攜手並肩地浪跡天涯？是否以後還有機會沉澱下風塵，正視自己的心，說出心中想說卻沒有說出的話？
“真的隻有以命抵命才能消除你心中的仇恨嗎？”風無情望著張三，帶著最後一絲希望去麵對最壞的結果。
“沒錯！隻有他死！不然，我不會接受任何形式的贖罪！！”張三雙眼布滿血絲，若不是慕容天一直抓著，他早就撲上去撕了無痕。
“我明白了……既然這是受害者的要求……無痕，答應我一件事情好嗎？”風無情轉過身去，麵向無痕，緊盯著後者。
“好，無論無情說什麼，無痕都答應。”無痕絲毫沒有感覺到異常，隻是看到了風無情眼瞳中出現了往常的那股溫柔，便覺得個人的天空都晴朗了。
“嗬嗬……無痕真乖，那你要答應我：從今天起，你的雙手、你的刀不可以為了殺人而殺人，好嗎？”風無情淒笑道，她知道無痕的回答，卻還是提起精神，不想錯過無痕的任何一句話。
“好，雖然無痕還不懂什麼是為了殺人而殺人，但是，在無痕弄懂這句話之前，絕對不會殺人！無情，你也要答應無痕，永遠和無痕在一起，不要分開。”無痕想了想，滿口答應了下來。
“嗯……我也不想和無痕分開……也想和無痕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風無情第一次主動地將無痕抱在懷中，用力地享受著“最後”的溫暖……
“無痕，把眼睛閉上，在我沒有讓你張開之前，千萬不要張開眼睛……”風無情在無痕耳邊輕聲說道，無痕不疑有他，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風無情、心有情，無論世事如何轉變、無論人心如何險惡，當一個人、一顆心去認真付出時，總會有一股力量、一道信念支撐著生命的延續、堅守著心中的愛……
“噌——”
無影無形，刀鋒落地。
“對不起，無痕對你造成的所有困擾、痛苦……錯在我，不在他……如果我能早一日遇到他，或許……就不會有那些慘劇……今天，應你的要求——以命抵命，以無痕的命抵全城人的命……然後……”
“以無情的命抵無痕的命！”
一句堅定的“以命抵命”震撼了天道倫常，在那瞬間，所有的人都預料到風無情將要做的事情——
無影騰飛而起，奪命之刃為了心上人的新生而無情斬下。
沒有悔恨、沒有痛苦、沒有不甘，唯有一絲在心頭縈繞不去的不舍——
“無痕是無痕，無影是無情……無痕，無影會替我陪著你……一直陪著你，永不分開……”風無情緊緊盯著無痕，珍惜著每一秒鍾的時間，因為每一眼都可能是此生的最後一眼……
“無痕……對不起……”
雙眼微微合起，最後一顆幟熱的淚珠順著冰冷的淚痕滴落，嘴角的微笑是滿足：滿足於在今生的最後一段時刻遇到一個刻骨銘心的人，是這個人讓這一生變得有價值，也是這個人成為這一生最後的遺憾……
“鐺！”
無影落地，無血無痕——
無魂落地，救死而生——
一道傲然身影飄然而降，單腳孤立在無魂之上，淡然道：
“凶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