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桫欏)
與血尊一戰,千羅妖尊為護著群玉芳尊,以血肉之軀硬扛下花刃香陣,又受血尊威壓所創,內外皆傷,千瘡百孔,一顆妖丹被碾出了裂紋,無力維持人形,變成了一株奄頭聳腦的桫欏幼苗。
群玉芳尊自昏迷中醒來,怔愣地看著懷裏幾片葉子,一時竟沒認出這是千羅妖尊的本體。
蕨葉像被火燎過似的,枯黃微卷,氣息微弱,隻有幾息妖氣殘存,卻還緊緊扒在她腰腹之間,撐開了不大的葉片想要護住她全身。
“妖尊……”
群玉芳尊腦中閃過被屠靈使操縱時的畫麵,記憶斷斷續續,卻又拚湊出了全貌——是妖尊不顧自身安危始終護她周全。
心頭湧上一陣酸疼不忍,她抬起手,指尖溫柔地撫過葉柄,緊繃著的葉片似乎有所感知,終於放鬆了下來,無力地垂落。
朝櫻與晚棠看到群玉芳尊懷抱一株桫欏回來,皆是大驚,聽群玉芳尊說起千羅妖尊為救她而身受重傷,又覺得十分合情合理。
“芳尊是要將妖尊送回萬棘宮,還是帶回花神宮?”朝櫻細心問道。
“他傷了妖丹,尋常靈壤無法治愈這等傷勢,必須找到他化妖成精之地,將他種回原處。”
群玉芳尊種花數百年,對種植之道自然也是十分了解。每一株草木成精都萬分不易,首先得是洞天福地靈氣充裕之處,其次還得有一些機緣,才能開啟靈智,走上自主修行之路。
草木與人和獸不同,它們根植於何處,便吸收當地的靈氣與養分凝成妖丹,凶煞之地生出的草木成精便也凶殘嗜血,靈蘊之地生出的草木便親切和善,也可說一方水土養一方草木。
因此千羅妖尊妖丹之傷,便須得回到他生長之地,隻有當地獨有的靈壤,才能修複他妖丹之傷。
群玉芳尊雖說自己修的是無情道,卻也從不是真正無情之人。她原對千羅妖尊無意,便也不願利用他的深情。如今恢複了阿姮的記憶,心腸更是柔軟了許多,受千羅妖尊如此深情,她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當下便去了一趟萬棘宮,找到與千羅妖尊熟悉的舊人,探問妖尊成精之地。
群玉芳尊得了一張地圖,便循著地圖的指引,抱著桫欏幼苗來到了地圖指示之地。
那是一個安逸祥和的村鎮,疫患解除後,又漸漸恢複了往日的熱鬧。村民們陡然見到一個月宮仙子般的美人從天而降,全都驚呆了,晃神片刻竟跪下來叩拜神仙。
群玉芳尊無奈一歎,溫聲道:“我不是神仙,你們起來吧。”
打聽了一番,才知道這個村子叫神木村,據說四百年前有柱神木化形為人,引發了天地異象,百裏之內靈氣不散,自此水草豐美,百姓安居樂業,村民們為紀念此事,便將村子改名為“神木村”。
群玉芳尊心想,這神木想來便是千羅妖尊了。
妖尊化形之地被修成了一座廟宇,香火鼎盛,廟中卻有一片空地被鄭重地圍了起來,據說是神木現世之地。凡人看不出門道,群玉芳尊卻能察覺到那處有極其濃鬱的靈氣,而且這靈氣十分特別,似乎還摻雜了一些別的東西,竟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群玉芳尊環視四周,不知為何心生悵惘,她緩緩走入那片禁地,村民不敢阻撓,甚至遠遠避開,生怕驚擾了仙子。
群玉芳尊小心翼翼將桫欏幼苗植入土中,靈氣似乎有了意識,迅速地向桫欏湧去,泛黃的葉片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生機。
群玉芳尊稍稍鬆了口氣,起身布下重重結界,以免有人打擾了妖尊修行。
她心裏總有種莫名的感覺,這片土地牽扯著她的心神,讓她覺得親切又難受,讓她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群玉芳尊在村中走了一圈,眼前所見皆十分陌生,卻不知熟悉之感從何而來。
村長早已注意到了仙人的駕臨,見她似乎在尋找什麼,便壯著膽子上前詢問。
“敢問仙子,可是神木化身?”白發老人恭謹地問道。
群玉芳尊淡淡一笑:“我是他的朋友。”
那便也是仙子了!
村長心中大喜,隻覺得這是莫大的機緣,便又道:“那便也是神木村尊貴的客人了!”
得知群玉芳尊會在村中住上幾日,村長急忙讓人在神木寺備下一間安靜舒適的房間供群玉芳尊休息,又安排了人前來服侍。芳尊尋了個推窗能見桫欏的房間住下,卻拒絕了旁人的服侍。
村長熱情又健談,見群玉芳尊說話溫和,便也漸漸打卡了話匣子,說起神木村的曆史來。
“當年我們這裏隻是一個窮山惡水的荒僻村落,多虧了神木化形的異象,才有了今日這般繁華,因此還改了村名為神木村。”
群玉芳尊聽了卻覺得有些古怪,窮山惡水,又怎會生出千羅妖尊這般天賦驚人的樹妖呢?
她稍稍一問,村長立刻便解釋道:“村誌中有記載,那是因為四百年前有個得道行者途徑此村,在神木之下開壇講道,神木有慧根,這才開啟了靈智,化為人形。”
千羅妖尊是因聽了行者傳道而開啟靈智,此事也非絕密,道盟之中多有人知。但是群玉芳尊卻是不信的,她種花無數,更加明白草木成精不易,若是聽幾日講道便能成精,那懸天寺便該遍地草木妖精了。
她淡淡一笑,隻覺得這不過是百姓神化美化所致。
但如此一來,她便更好奇千羅妖尊化形的原因了,於是讓村長將村誌送來讓她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