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孫同康一聽,心上人相召,必知自己痊可;且喜不曾裝病。本就相思欲見,不暇再顧別的,忙同走出。才出石門,便見孫、司二女對坐窗前,正在爭論。孫毓桐手上還拿著兩封柬帖,內中一封極似所失之物。耳聽青璜說:“我先不知細底,也和大姊一樣心思。嗣聽家師和明弟先後之言,才知事由雙方作繭自縛,已曆三生,無可解免。幸得白、朱二老大力相助,終於成就。逆數而行,徒生枝節,何苦來呢?”孫毓桐隻答了一句:“我自有區處。”隨將兩封柬帖,從容揣起。
孫同康聽得畢真,人也近前,便向二女稱謝救助之德。
司青璜讓坐笑道:“大家仗義扶危,何謝之有?我請孫道友相見,原為昨夜回去,家師叔靈靈子飛劍傳書,說周鐵瓢師兄前雖犯規被逐,但他懷念師門恩義,始終虔敬,每日暗中求告,已曆多年;平日又廣積善功,勤於修為。本定寬免,準其重返師門;因是苦難未滿,該有妖僧之劫。”
家師叔忽有海外友人飛書相請,事甚緊急,必須一往;雖然延遲了半年,實己心許。家師又早算出內中因果,故置不問,致有日前之事。因道友為了救他,幾遭不測;現雖獲救重生,元氣大傷,非另尋到一種靈藥,不能複原從事修為。事應三月以後,入川路上始有遇台。前失愛馬雪龍,也在彼時複歸原主。
“而大姊與道友,也有屢世夙約須踐,請家師命我轉告,令照所附柬帖行事。不料大姊不聽,隻允留你在此,調養到能照前運用那一鏟一劍上路。對家師所說堅執不允,我也難與力爭。現在柬帖已被要去,我還要回山複命,並有他事,你二人自作商計!”
孫毓桐默坐在側,意似不悅。司青璜說完,含笑作別;孫毓桐止住孫同康,獨自送出。二女走到棲鳳坪崖口,又爭論了一陣,司青璜方自飛去。
孫同康等孫毓桐回轉,側顧紫、青二女俱已他去,剛起身叫了聲:“姊姊”,孫毓桐令坐,正色說道:“同弟,你這次入川,拜謁前生師長,心誌堅誠與否?”
孫同康脫口答道:“我一個濁骨凡夫,好不容易遇到這等曠世仙緣,焉有怠忽之理?”
孫毓桐道:“那你對我想必也信服的了。”
孫同康道:“姊姊對我深恩厚誼,生死無不惟命,豈止敬信而已!”
孫毓桐微喜道:“實對你說,我二人原有屢世淵源,情分甚厚;對此情形,你定可看出。不過我二人有一難題,我意欲以人力解免。隻能聽我的話在此調養三月,候你能重用飛劍時起身,我再助你往巫山尋到那株仙草;服後你先往峨嵋拜師,等你道成歸來,不特仙業可望,並踐前生之約。從此常在一起修煉,以至飛升,地老天荒,永不分離。但你如似昨日醫傷時所生妄念,我卻厭惡,不再理你。朱仙師柬帖暫存我手,到時自與你看。隻照我言行事,必有大益,你可能心口如一麼?”
孫同康明知那兩封柬帖與己有關,照這口氣和自來相待情景,心上人也必是前生愛妻無疑。一則把對方敬若天人,愛如性命,絲毫不敢違忤,也不舍違杵。又想:對方已是飛仙一流,縱令前生愛侶,結有盟約,也必不肯再論嫁娶。便自己幸遇仙緣,此時誌切清修,也不應再有室家之念。雖然愛她過甚,不免醉心情動;隻是妄念時起,不能自己。本來連常日相聚,都是萬分絕望之事,難得她自己吐口,意似不作世俗兒女之私,將來便可長相廝守。人生如白駒過隙,多恩愛的夫妻,也僅二三十年美滿;轉眼老醜,終為枯骨。似此天仙化人,能與之合藉雙修,終古不離,真乃幾生修到!同康聞言,自是喜出望外。但想起仙柬被她取去,不知所言何事?又不便明言索觀;還有人已痊愈,如何飛劍不能運用,也覺奇怪。方自尋思,忽見孫毓恫似因自己沉吟未答,秀目微嗔,隱含薄慍。惟恐誤會,忙答道。
“我對姊姊實在衷心敬愛,但想仙凡分隔,即便將來有點成就,彼此不同門戶,至多偶然來往;隻恐連似此時這等長日相聚都難,每一想起,便自發愁。想不到竟是幾生至交,又蒙姊姊眷念前生情誼,允我此去如有成就,便可同修仙業,萬分感幸。”
“小弟不才,向道尚屬堅誠,如何敢生別的妄念?我早說過,隻姊姊有話,生死無不惟命是從,何況其它!我是在想朱仙師命我趕急由水路入川,開視仙柬;偏在中邪以後,自覺人已痊愈,姊姊卻說三月後始可運用。還有雪龍忠心靈慧,此時才知它並未自回這裏,也甚懸念,欲請姊姊示知罷了。”
孫毓桐方改笑容道:“此事因果,說來話長;你我之外,尚有幾家至友與我們經曆全差不多。前生本可完遂仙業,隻為最初一世發願太宏,以致連生波折。辛蒙白、朱二老和一位姓乙的老前輩夫婦,始終維護;曆劫三生,幸未失墜。這四位老前輩,一半為了玉成我們,一半也為當初一句戲言;必欲為修道人留此一段佳話,一切行事均早安排。”